第三百一十七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柳芸走到殷欢面前，此时的殷欢正被阿珑扶着跪坐在地上，浑身还在发抖。她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嘴唇失去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你会泅水？”柳芸皱眉问道。
殷欢低着头，声音虚弱：“不会......”
“不会你还跳下去救人？”柳芸怒喝，“你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我......”殷欢咬着嘴唇，“当时没想那么多，看到孩子掉下去，就......”
柳芸气得想踹她一脚。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谨慎，关键时刻却这么冲动！要是她也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还能走吗？赶紧回去换身新衣。”柳芸压下火气说道。
殷欢点点头，但刚要起身就一个踉跄坐回地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那短短片刻的救人，竟耗尽了全身力气。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稳。
柳芸看她这副样子，心里又气又无奈，朝阿珑使了个眼色。
阿珑立刻会意，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殷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上了阿珑的背。她浑身湿透，不想弄脏阿珑的衣服，但此时却没有别的选择。
到了殷欢住的小屋，柳芸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心里一沉。屋内简陋得让人心酸：一张破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碗和陶罐，就是全部家当。角落里还堆着几件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殷欢怕弄湿被褥，执意要从阿珑背上下来。她坐在唯一的木墩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似乎想藏起自己的窘迫。
柳芸让阿珑去烧热水，自己给殷欢找换洗衣物。翻了一圈，却发现她只有这一身。
“另一身在外面晾着，这几天下雨还没干。”殷欢越说声音越小，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
“你这命真是硬得很！”柳芸转身就往外走，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
“师父......”殷欢急忙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
柳芸探头进来，冷冷地说：“不许喊我师父！”
“恩人要去哪？”殷欢换了称呼，眼中闪过失落。
“给你找件干爽的衣服，老实待着！”
殷欢缩在床角，看着柳芸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即便柳芸总是冷着脸，说话带刺，可那份关切却是真真切切的。
不一会儿，柳芸拿来一身旧麻衣，又让阿珑端来热水。看着殷欢红着脸擦身换衣服，柳芸忍不住说：“都是女的，害什么羞。”
殷欢换好衣服，整个人暖和了不少。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歇一会儿就去工坊。”
“你现在这样能干什么活？”柳芸没好气地说。
殷欢生怕被赶走，连忙坐起来：“我没事，现在就能去！”她举起手臂想表示自己很有力气，却不小心扯到了酸痛的肌肉，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柳芸看她那副逞强的模样，心里暗自摇头。这丫头，明明都累成这样了，还想着去干活。
“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再说。”柳芸语气缓和了些，“我让人送些吃的来。”
临走前，柳芸回头说：“殷欢，有救人的心可以，但也要量力而行。今天这事，你有点莽撞了。”
殷欢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原来恩人是在担心她啊。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柳芸给的衣服，心里暖洋洋的。虽然浑身酸痛，但想到自己救了一条小生命，一切就都值得了。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殷欢望着那片光斑，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许，这就是命运给她的一个机会，让她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戴上面巾，准备等身上力气恢复些就继续去上工。这一刻，她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仿佛连命运都在向她展露笑颜。
没过数日，这一天夕阳西斜的时候，殷欢从墨具坊收工回来，就看见韩贩郎夫妇站在她家门口张望。兰娘手里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老母鸡，韩贩郎则抱着一个装得满满的竹篮。
“殷姑娘回来啦！”兰娘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殷欢，快步迎了上去。
殷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兰娘拉住了手。妇人的手掌温暖粗糙，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仿佛要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做什么？”殷欢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抽回手，却被兰娘攥得更紧了。
“你这姑娘，”兰娘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天要不是你跳得快，我家夏风......”
话未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殷欢连忙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递到兰娘手里：“婶子别这样，夏风不是好好的吗？”
韩贩郎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孩子没事就好。殷姑娘，这是我们准备的一点心意，你可得收下。”
殷欢这才注意到竹篮里装的是新鲜的鸡蛋和几包红糖。她连忙摆手：“这使不得，救人是应该的，哪能收这些......”
“使得使得！”兰娘抹了把眼泪，硬是要往殷欢怀里塞东西，“那河水脏兮兮的还贼冷，我这心里一直不安稳。你得好好补补，可别落下病根。”
殷欢无奈，只好将东西收下。她将两人请进屋里，烧水沏茶。
兰娘坐在堂屋的长凳上，目光一直追随着殷欢忙碌的身影。这姑娘心肠好，做事麻利，偏偏命不好，原本生得漂亮，这脸上的疤痕……可惜了。想到这里，兰娘又红了眼眶。
“殷姑娘，”兰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一个人在这边过，要是觉得冷清，可以常来我家坐坐。夏风那孩子虽然调皮，但心地不坏......”
殷欢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多谢婶子好意。不过我在墨具坊做工，平日里也忙得很。”
韩贩郎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还要去柳娘子家一趟。那天还多亏了她家阿珑管事，要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
兰娘闻言也站起身：“是啊是啊，我们得快去谢谢阿珑管事和柳娘子。”
送走了韩贩郎夫妇，殷欢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春日的晚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吹散了她心头的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