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安静了。
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溪水潺潺的流动声。
白榆呆呆地坐在地上,鼻尖通红,额头上沾着草屑和泥土,头顶还滑稽地顶着一根黄色的鸟毛。
他仰头看着空荡荡的树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此刻却显得无比笨拙的爪子。
“……”
一片死寂的沉默。
几秒钟后。
“噗…哈哈哈!那个傻大个在干嘛?”
“撞树?他想抓我们?笑死鸟了!”
“笨死啦!连树都不会爬吗?”
“看他那傻样!哈哈哈!”
一阵清脆、充满嘲讽意味的鸟鸣声,从旁边另一棵更高的大树树冠上传来。
刚才飞走的那几只小鸟,此刻正稳稳地站在更高的枝头,小脑袋一歪一歪的,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下面撞树失败的白虎,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
那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自带翻译。
“看那个白毛笨蛋!”
“捕猎都不会!羞羞羞!”
“饿死你个大傻瓜!哈哈哈!”
白榆:“……”
一股热血噌地一下冲上头顶。
羞愤、尴尬、委屈、还有被小鸟当面嘲笑的巨大荒谬感,瞬间淹没了他。
“啊啊啊!你们这些扁毛畜生!有本事下来!”
白榆气得跳脚,对着树冠无能狂怒地挥舞着爪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老子以前可是研究员!专门研究你们这些鸟的祖宗!”
“信不信我写论文控诉你们歧视珍稀濒危白虎!”
然而,他的威胁在那些小鸟看来,更像是无能狂怒的滑稽表演。
“略略略!抓不到!气死你!”
“笨蛋白虎!撞树好玩吗?”
“饿肚子咯!活该!”
小鸟们叫得更欢了,甚至有胆大的还故意飞到低一点的树枝上,对着白榆扭了扭毛茸茸的小屁股,极尽嘲讽之能事。
白榆气得浑身毛发都炸了起来,像一只超大号的白色蒲公英。
他试图爬树,但树干太粗太滑,他的爪子根本扒不住。
他尝试跳跃,但虚弱和饥饿让他跳得还没一只兔子高。
“我…我…”
他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悲愤地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凄凉的虎啸。
“嗷呜——!!”
充满了生无可恋的屈辱感。
啸声在清晨的草原上传出老远。
树上的小鸟们被这突然的吼声吓了一跳,瞬间又飞回了更高的树冠,但叽叽喳喳的嘲笑声依旧隐约传来。
白榆像只斗败的公鸡或者说斗败的猫,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上,爪子懊恼地拍打着地面,溅起一小片泥点。
“虎落平阳被鸟欺…古人诚不我欺…”
他悲愤地嘟囔着,肚子又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抗议。
“饿死我得了…太丢虎了…”
他沮丧地环顾西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不需要高超捕猎技巧就能获取的食物。
草根?
太难啃。
虫子?
心理障碍依旧巨大。
难道真要饿死在这里?
或者厚着脸皮去啃树皮?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白榆的鼻子瞬间抽动了一下。
不是鬣狗身上那种腐臭的血腥,而是…新鲜的、带着一丝铁锈气息的血腥味。
饥饿瞬间压倒了所有沮丧和屈辱。
他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虎眼锐利地扫向血腥味飘来的方向,就在小溪下游不远处的、一片半人高的茂密草丛边缘。
他立刻压低身体,像一道贴着地面的白色影子,悄无声息地朝着血腥味来源潜行过去。动作比刚才捕鸟时专业了十倍不止。
拨开层层草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草丛后的空地上,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是一只刚死去不久的羚羊幼崽。
体型很小,可能出生没多久。
它纤细的脖颈被残忍地咬断了,鲜血染红了身下青翠的草叶。
尸体还很新鲜,显然死亡时间不长。
白榆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巨大的饥饿感和作为食肉动物的本能瞬间被点燃。
食物!新鲜的肉!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警惕地环顾西周,确定没有其他掠食者潜伏。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
杀死小羚羊的凶手可能己经离开了,或者被其他动静吸引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先填饱肚子再说!
白榆扑到小羚羊尸体旁,张开嘴,锋利的虎牙对准了还温热的血肉……
就在他的牙齿即将触碰到羚羊幼崽柔软的腹部皮毛时,一股实质般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白榆全身的毛发瞬间炸开。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感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全身僵硬,保持着扑食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一路爬上头顶。
他听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不是风声,不是草动,而是某种巨大而沉重的生物,踩断了一根枯枝。
声音来自……他左侧那片最浓密的、在晨光下投下巨大阴影的高草丛。
白榆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样子,一寸一寸地、极其艰难地转向那个方向。
金色的晨光斜斜地穿过草叶的缝隙,形成一道道光柱。
在那片深沉的阴影边缘,光与暗的交界处,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双眼睛。
巨大、冰冷的黄金瞳孔。
瞳孔是深邃的竖瞳,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带着一种绝对上位者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审视,牢牢地锁定在僵硬的白榆身上。
那双金色眼眸的主人,似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显露出一个庞大、充满力量感的模糊轮廓。
但仅仅是这双眼睛,和那无声无息散发出的、如同洪荒猛兽般的恐怖气息,就己经让白榆的灵魂都在颤抖。
是它!
昨晚那声震慑鬣狗、差点把他心脏吓停的恐怖咆哮的主人。
白榆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
“完了!偷吃被抓包了!”
“正主来了!还是个大得吓死虎的正主!
时间仿佛凝固了。
白榆僵在原地,嘴里还残留着对新鲜血肉的渴望,但此刻只剩下满嘴的冰冷和恐惧。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咚咚咚,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死亡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