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白天折腾得太狠,也许是草棚换了新地方确实更舒服,困意渐渐袭来,包裹了他。
……
睡得迷迷糊糊,白榆感觉有点不对劲。
身下的草席好像变硬了?
硌得慌。
他习惯性地想翻个身,爪子……嗯?爪子呢?
白榆猛地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是还没睡醒?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眼睛。
等等,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属于人类的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一种冷白。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他噌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
月光从草棚的缝隙里漏进来,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白榆看到的不再是覆盖着雪白皮毛的西肢和毛茸茸的虎躯,而是属于人类的、光裸的胳膊、胸膛、腰腹……甚至两条长腿。
皮肤是那种在实验室捂出来的冷白调,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触手所及是光滑温热的肌肤,不再是蓬松的毛发。
白榆惊呆了,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触感光滑,鼻梁挺首,没有毛茸茸的虎吻,只有柔软的嘴唇和……头顶。
他赶紧摸向头顶,熟悉的毛茸茸的虎耳朵不见了,再往后一摸,尾巴根那里也空空如也。
“变回来了?”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猛地冲进脑海,带着巨大的狂喜。
“我变回人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白榆。
他几乎是弹跳起来,差点一头撞上低矮的棚顶。
他低头,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又曲起手臂,惊喜地看到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臂骨上,流畅有力。
他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小腹,紧绷的触感传来。
虽然不算夸张,但确实是清晰的腹肌轮廓。
“我的腹肌!”
白榆差点喜极而泣。
当老虎的时候整天毛茸茸的,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有腹肌的研究员了。
他忍不住在狭小的草棚里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感受着属于人类的、灵活的关节和熟悉的肢体控制感。
“太棒了!终于不用舔毛了!终于能用手拿东西了!终于……”
他兴奋地原地蹦跶了两下,脚踝只有一点点轻微的牵扯感,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
“等等!”
狂喜过后,一个现实的问题猛地砸了下来,像一盆冷水浇头。
白榆的动作僵住了。
“明天……烈风要是来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再想想烈风那高大威猛的狮族族长形象,头皮一阵发麻。
“他来了看见个光屁股的陌生人杵在他的地盘上,会不会首接一爪子把我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白榆瞬间慌了神,在草棚里走来走去。
“衣服!兽皮!什么都行!得找东西遮一下!”
他手忙脚乱地扑向角落那个简陋的兽皮包裹。
里面只有几块备用的兽皮,大小不一,质地粗糙。
他抓起最大的一块,试图往身上裹。
可兽皮又硬又笨重,没有扣子没有绳子,裹前胸就露后背,缠在腰上当裙子吧,走两步就得掉。
“这什么反人类设计!”
白榆气得想骂娘,折腾得满头大汗,一块兽皮怎么也搞不定。
就在他跟那块顽固的兽皮较劲,裹了掉、掉了裹,狼狈不堪的时候。
“白榆?醒了?”
烈风那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草棚门口响起。
来了!
白榆瞬间清醒,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裹着兽皮把自己往阴影里又缩了缩。
草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清晨微凉的光线涌进来。
烈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还端着个粗糙的石碗,里面是清水,显然是例行送水。
烈风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竖线,一股强大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压迫感轰然爆发。
“谁?”
一声低喝,带着凛冽的寒意。
烈风身体微微前倾,肩背肌肉瞬间绷紧,那是攻击的前兆。
目光扫过过角落里那个裹着兽皮、缩成一团的陌生白发少年。
部落里不可能有陌生人悄无声息地闯进来,尤其是闯到他烈风的眼皮子底下。
这人怎么进来的?
白榆被他那眼神看得浑身汗毛倒竖,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撕碎。
“别!别动手!是我!是我啊族长!”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也顾不上遮羞了,手里的兽皮啪嗒掉在地上,后背紧紧贴在草棚冰冷的墙壁上,语无伦次地大喊。
“白榆!白榆!你捡回来的那只白虎!”
这清亮的少年音色,有点耳熟?‘
他仔细看着那张抬起的脸。
白发,凌乱地翘着几缕。
皮肤在晨光下白得晃眼。
那双瞪得溜圆的蓝色眼睛……虽然形态变了,但那股子熟悉的气息,还有那惊慌失措时瞪圆眼睛的神态……
烈风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双蓝眼睛上。
这颜色……太罕见了!
整个草原,他只在一只小白虎身上见过!
再往下看,少年裹着的那块深褐色兽皮……眼熟。
分明就是昨天石爪从旧草棚搬过来的、属于那只小白虎的家当之一。
烈风脸上的冰封裂开一丝缝隙,熔金色的眸子里翻涌起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他往前踏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门口的光线,投下的阴影将白榆整个笼罩。
“你……”
烈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他看着白榆的脸,尤其是那双独一无二的蓝眼睛。
“白榆?”
那个毛茸茸、总炸毛的小白虎?
白榆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蓝眼睛里全是慌乱。
“对对对!是我!”
烈风确认后,眼眸里充满了惊奇,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那目光带着实质性的温度,毫不避讳地扫过白榆赤裸的肩颈、胸膛、腰腹,一路往下……
白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肉,皮肤在对方灼热的视线下仿佛要烧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兽皮,结果刚一动。
“别动!”
烈风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意味。
白榆僵在原地,感觉更尴尬了,恨不得地上裂开条缝钻进去。
烈风的目光终于从那具在晨光下白得晃眼、线条流畅的身体上移开,重新聚焦在白榆脸上。
他仔仔细细地看,仿佛要把这张人类的脸和他记忆中那只小白虎毛茸茸的脸完全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