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像脚趾上,那具被惨白菌丝疯狂包裹的躯体,活像个正在孵化的巨大虫茧。湿滑的菌丝如同活蛆般蠕动缠绕,己经爬满了脖颈,正贪婪地朝那张空洞的脸颊蔓延。那双眼睛依旧死死钉在铜像头颅那两枚散发着无尽邪异威压的铜钱眼瞳上,仿佛被吸走了魂儿。废墟里的人群彻底癫狂,哭嚎厮打,自残抓挠,乱成一锅滚沸的烂粥。
阿木枯瘦的身子死死蜷在一块半塌的泥墙后头,冰冷的泥浆糊透了裤腿,冻得他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寒气。他两只手死死捂着胸口,那里头藏着陈阿婆留下的半截烟袋锅子。那玩意儿现在烫得吓人!像块刚从炉膛里扒拉出来的火炭,烙得他胸口皮肉滋滋作响,疼得他首抽冷气!
“阿婆……阿婆……”阿木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浑浊的老眼里塞满了恐惧和茫然。烟袋锅子的滚烫劲儿,像是有只手在背后死命推他,又像是阿婆在地下急了眼,拿鞭子抽他。他枯树枝似的手指头哆嗦着想抠进胸口皮肉里去挡那股灼痛,可胳膊像是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动弹不得。
他猛地一抬头!
眼珠子越过那群疯魔乱舞的人影,越过那快被菌丝吞没的恐怖身子,死死钉在铜像倒栽着的脑袋上,钉在那两枚散发着冰冷贪婪邪气的铜钱眼珠子上!
那铜钱眼珠中心的方孔深处,暗红色的东西像活物心脏一样搏动着,像个能吸走人魂儿的深渊漩涡,散发着要命的诱惑和饿鬼般的饥渴。一股子更庞大、更阴冷的邪气,像兜头浇下的冰水,猛地砸下来!阿木只觉得自个儿的脑瓜子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攥住了!疼!晕!无数乱七八糟的声音,全是贪钱怕死、要金腿要人命的疯话,在他脑子里炸开了锅!
“钱!我的钱!”
“腿!我的金腿!”
“死!都去死!”
“供品!更多的供品!”
这些鬼哭狼嚎像是从他自个儿骨头缝里钻出来的!他枯瘦的身子筛糠似的抖,牙帮子咬得咯嘣响,嘴角都咬出血沫子了!他死命抱着脑袋,指甲恨不得抠进头皮里,想把那些疯魔的声音从脑子里挖出去!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被撕成碎片的时候!
胸口那烟袋锅子的滚烫劲儿猛地蹿高!像根烧红的铁钎子,狠狠捅进了心窝子!
“呃啊——!”阿木喉咙里憋出半声短促的痛嚎!
一股子极其微弱却透心凉的气儿如同山涧冷泉猛地从烟袋锅子滚烫的铜头钻进他手心?!
那气儿细弱得可怜!却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镇定劲儿?!
瞬间冲淡了一丝脑子里那些鬼哭狼嚎?!
阿婆?!
是阿婆留下的东西?!
阿木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得溜圆!一丝难以置信的清明像道闪电劈开了他糊成一团的脑子!他那枯树枝似的手不再哆嗦了,死命攥紧了胸口那块滚烫的烙铁!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挣扎着,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那只攥着烟袋锅子的手从怀里猛地拔了出来!
烟袋锅子暴露在阴冷的空气里!
那半截油亮的烟杆和冰凉的铜烟锅头,这会儿竟隐隐约约地冒出一层极其微弱的温润白光?!
白光柔和!干净!像月光?!跟周围那股子阴森死气格格不入?!
更邪门的是!
当烟袋锅子亮出来的一刹那!
铜像那颗倒栽的脑袋上那两枚散发着滔天邪气的铜钱眼珠子竟然猛地抖了一下?!
像是被针尖狠狠扎了?!
那搏动的暗红方孔猛地一缩?!喷出一股更加暴戾的怒意?!
一股更加沉重的冰冷威压如同怒涛般狠狠地砸向阿木?!
“噗——!”阿木像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枯瘦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一口滚烫的血箭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泥地上,冒着丝丝热气!
他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攥着烟袋锅子的手骨节捏得惨白!差点脱手飞出去!
不能松手!
阿婆……阿婆在看着!
一股子近乎本能的狠劲儿猛地从阿木心底炸开!他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榨干最后一丝力气!死命攥紧那滚烫的烟袋锅子!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根根暴起!猛地将烟袋锅子高高举起!对准了铜像脑袋上那两枚铜钱眼珠子!
“妖孽!看打!”阿木嘶声咆哮,嗓子都劈了叉,却带着一股豁出老命的狠绝!
他枯瘦的手指头猛地扣住烟袋杆子尾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腮帮子一鼓,狠狠一吹!
“呼——!”
一股子强劲的气流顺着烟杆子灌了进去!
烟袋锅子那冰凉的铜烟锅里头轰的一声闷得像是雷在铁罐子里炸开的爆响!
一点极其微弱却凝实得吓人的白色光焰猛地从烟锅口喷射而出?!
光焰颜色纯白!不带一丝热气!反而散发着一股沁人的凉意?!如同凝固的月华?!
光焰凝成一道细得像头发丝的白线?!
准得吓人地射向铜像脑袋上那两枚铜钱眼珠子中间的眉心?!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钻心刺耳的怪响?!
像烧红的烙铁按在冰块上?!
那道细弱的白色光焰如同活了般狠狠地钉在铜像眉心那块皮上?!
铜像眉心那块覆盖着厚厚铜锈的青铜皮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变得焦黑?!如同被泼了强酸?!
一股更加冲鼻的铁锈混着焦糊的恶臭猛地弥漫开来?!
嗷——!!!
一声不似人声如同万鬼齐嚎的凄厉尖啸猛地从铜像深处炸开?!
整个废墟剧烈地晃荡起来?!
铜像脑袋上那两枚铜钱眼珠子疯狂地抖动!表面厚厚的铜锈簌簌往下掉?!
露出底下更加幽暗深沉的青铜底子?!
更吓人的是!
铜钱表面那些原本糊成一团的古老篆文在铜锈剥落后竟然变得清清楚楚?!
招……财……进……宝?!
西个字还在!
但在那西个字的底下竟然还盖着一层更加古老扭曲的鬼画符?!
那符文如同活的蛆虫般蠕动着?!散发着一股极其邪门污秽的邪气?!
那才是真的烙印?!
而“招财进宝”西个字如同后来糊上去的一层假的金粉?!
盖着底下那见不得人的鬼东西?!
“假……假的经?!”阿木浑浊的眼珠子瞬间瞪得快要掉出来!布满血丝!难以置信地盯着铜钱表面那层剥落后露出的、像活蛆般蠕动的邪恶符文!一股子透心凉的寒意混着明悟,瞬间把他整个人都淹了!
这……这不是三太子!
是……是披着三太子皮的……邪祟?!
供奉了……几百年的……是……是假的?!
“吼——!!!”
铜像深处再次爆发出更加暴怒的嘶嚎!
那两枚铜钱眼珠子深处搏动的暗红方孔猛地撑大?!
一股粘稠漆黑如同墨汁的玩意儿混着暗红的血丝如同淌血泪般猛地从方孔深处涌了出来?!
顺着铜钱表面往下流?!
散发出一股更加呛人的腥臭和腐烂的死气?!
那邪物被扒了皮?!
彻底疯了?!
一股毁天灭地的邪气如同海啸般猛地从铜像深处爆发出来?!
狠狠地碾向高举着烟袋锅子的阿木?!
阿木枯瘦的身子如同狂风中破灯笼!剧烈地摇晃!鲜血再次从嘴角涌出?!
他死死地攥着那滚烫的烟袋锅子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阿婆……助我!”阿木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枯瘦的手臂肌肉绷得像石头!榨干最后一丝力气!腮帮子再次狠狠一鼓!
“呼——!!!”
烟袋锅子铜烟锅口那点微弱的白色光焰猛地一亮?!
如同风中残烛爆出最后的火星?!
射向那流淌着黑血泪的铜钱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