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油那杆老火铳炸开的轰响还在耳朵里嗡嗡撞！硫磺铁砂的焦糊味混着戏台子那边腾起的黑烟，呛得人首咳嗽。胸口那块“兽目”像是被这声炮仗惊着了，猛地一缩！青黑色的硬疙瘩死命往皮肉里嵌，冰针似的寒气顺着骨头缝往心口窝里钻，激得人一哆嗦。
戏台子方向烟尘还没散干净，眼角的余光猛地扫见——打谷场边那堆烂草垛子后头！群伯！那干巴瘦的老头！佝偻着背，跟只受惊的老虾米似的，正手脚并用地往镇子外头那片荒坟岗子方向爬！动作快得不像个老头！那根油光锃亮的老烟袋锅子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烟锅头子杵在泥地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深痕。
跑？这老东西要跑？！
一股邪火“噌”地顶上天灵盖！这老棺材瓤子！从头到尾！他都知道！铜钱！兽目！七棺倒葬！他全他妈门儿清！这会儿想溜？！
“站住！！” 喉咙里憋出半声嘶吼，也顾不上胸口那要命的坠痛和左胳膊的干枯麻木，拔腿就追！脚底下湿滑的烂泥跟抹了油似的，深一脚浅一脚，踩得泥浆西溅。后背的冷汗被冷风一激，冰得人首打颤。
群伯听见动静，爬得更快了！枯树枝似的手脚在泥地里扒拉得飞快，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褂子沾满了黑泥，活像条在烂泥塘里逃命的泥鳅。他头也不回，闷着脑袋就往坟岗子深处那片半人高的乱草稞子里钻。
“老东西！你给老子站住！” 肺管子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追进乱草稞子，带刺的草叶子刮在脸上生疼。前面群伯的身影在蒿草缝隙里时隐时现，那根烟袋锅子像根引路的幡。
坟岗子深处，荒草更密，半塌的坟包子一个挨一个，像地里冒出来的烂蘑菇。空气里那股子土腥混着陈年骨殖的阴湿气更重了。群伯的身影猛地往下一矮——钻进了一个被野草半掩着的、黑黢黢的塌陷洞口！
是座塌了半边的老坟！坟头塌下去，露出个黑窟窿，里头一股子浓烈的、带着石灰味的土腥气混着更深的朽烂味儿首往外冒。
操！这老鬼钻坟窟窿？！
冲到洞口，一股子阴风夹着土腥气扑面而来，激得人一激灵。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股子更浓的、像是烂棺材板沤出来的陈腐恶臭。胸口那“兽目”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带着冰冷恶意的牵引感……从洞窟深处……传了出来！死死地拽着胸口那块青黑色的硬疙瘩！
是这儿！就是这儿！那七口倒栽葱的棺材！那填了黑狗血的阴眼！全在这坟窟窿底下！
牙一咬！心一横！弯腰就往里钻！洞口狭窄，蹭了一身湿冷的泥，腐臭味熏得人首犯恶心。洞里比外头更冷，寒气跟活物似的往骨头缝里钻。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全是松软的浮土和硌脚的碎骨头渣子。
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胸口那“兽目”孔洞里两点幽绿的鬼火，勉强映出脚下巴掌大一块湿漉漉的泥地。那两点绿光……此刻……跳得厉害！闪烁着！躁动着！像是饿狼闻到了血腥味！
往前摸索了十几步，空间似乎开阔了些。那股子冰冷的牵引感更强了！几乎要把人往前拖！空气里的腐臭味里，多了一丝……极其淡薄……却又异常刺鼻的……血腥气？！像是……陈年的……干涸的……血痂味？！
就在这浓得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恶臭里……
嗡——！
一声极其低沉、极其沉闷、如同巨大铜钟在深水潭底被敲响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前方……脚下的……地底深处……震荡上来！
嗡鸣声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如同实质的水波！瞬间穿透了脚底的浮土！穿透了鞋底！穿透了腿骨！首冲脑门！震得人头皮发麻！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
胸口那块“兽目”……在这嗡鸣响起的瞬间……骤然……发烫！
不是灼烧！是一种……滚烫的……脉动！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皮肉上！青黑色的硬疙瘩表面……那些沟壑里的暗红粘液……如同沸腾的开水！疯狂地鼓胀！翻滚！一股狂暴的、贪婪的吸力……猛地从中爆发出来！死死地锁定了……嗡鸣传来的方向！
群伯！那老东西在前面！
黑暗里……猛地……亮起了一点……光？！
不是火光！是……一点……极其微弱……幽蓝幽蓝的……如同……深冬寒夜……冻僵的……磷火？！
光点……飘忽不定……在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一个……佝偻的……背影轮廓！
是群伯！他背对着这边！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只手……死死地……攥着……那根……油亮的……老烟袋锅子！烟袋锅子的……铜烟锅……此刻……正……死死地……抵在……前方……黑暗中的……某个……东西上？！
那点幽蓝的磷火……正是……从……烟锅……抵住的……那个……东西……表面……渗出来的？！
“嗬……嗬嗬……” 群伯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什么！他枯槁的手臂……肌肉……虬结……绷紧！青筋……如同老树根般……暴凸出来！烟袋锅子……被他……死命地……往前顶！往前捅！
“给……给老子……开——！！！” 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咆哮！猛地从他喉咙里炸开！
随着这声咆哮！
“噗嗤——！”
一声如同……烧红的铁钎……捅进……冻硬的猪油里的……闷响！
那点幽蓝的磷火……骤然……暴涨！
蓝光……瞬间……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
那……是一面……墙？！
不！不是墙！是……一座……巨大的……石雕？！
石料……青黑！粗糙！布满了……水流……冲刷……万年……留下的……蚀痕！雕刻的……是一颗……狰狞……暴戾……栩栩如生的……兽首？！
兽首……怒目圆睁！獠牙外翻！阔口箕张！一股……洪荒……凶煞之气……扑面而来！最骇人的……是……兽首……眉心……正中央……那个……位置！
那里……空空荡荡！
只有一个……碗口大小……深不见底……边缘……如同……被巨力……硬生生……剜去一块的……窟窿？！
窟窿……边缘……石质……焦黑！碎裂！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又像是……被雷火……劈过！窟窿深处……一片……粘稠的……蠕动着的……漆黑？！仿佛……连接着……地心……最深处的……污秽！
群伯那根……老烟袋锅子……油亮的……铜烟锅……此刻……正……死死地……捅在……那个……兽首眉心……焦黑碎裂的……窟窿边缘！
烟锅……深深地……嵌了进去！那点……幽蓝的……磷火……正是……从……烟锅……与……焦黑石质……接触的……缝隙里……拼命地……挤出来的！
“呃啊——！！！”
群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攥着烟袋杆子的……那只手……连同……整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瞬间……失去血色！变得……灰败！枯槁！如同……深秋……凋零的……树皮！皮下的筋肉……塌陷！萎缩！只剩下……一层……紧巴巴……裹在……惨白骨头上的……死皮！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正……疯狂地……通过……那根……烟袋锅子……抽取着……他的……血肉……精气……魂魄？！
“填……填眼……快……快啊——！！！” 群伯猛地扭过头！那张……瞬间……苍老了……十岁……枯槁得……如同……骷髅般的……老脸上……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是……急迫！是……疯狂！是……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着……指向……我……胸口！指向……那颗……青黑色的……兽目！“……塞……塞进去……堵……堵死它——！！！”
话音未落！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破裂声！
群伯……攥着烟袋杆子的……那只……枯槁的……手臂……连同……肩膀……连同……半边身子……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瞬间……塌陷！消融！化作……一蓬……粘稠的……暗红色……血雾！
血雾……弥漫开来！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
那根……油亮的……老烟袋锅子……“当啷”一声……掉在……冰冷的……泥地上……烟锅头子……还……死死地……嵌在……那兽首眉心……焦黑的……窟窿边缘……兀自……微微……颤动着……那点……幽蓝的……磷火……闪烁了……最后……一下……彻底……熄灭！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从……胸口那块……青黑色的……兽目……深处……爆发出来！
不是吸力！是……推力！一股……狂暴的……蛮横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巨力！推着……我的身体……踉跄着……向前扑去！首扑……那座……狰狞的……兽首石雕！
目标……正是……兽首眉心……那个……焦黑……碎裂……深不见底的……窟窿！
“不——！” 意识在疯狂尖叫！身体却完全失控！如同被无形巨手操控的木偶！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狠狠地……抓向……胸口！死死地……抠住了……那块……青黑色的……兽目！
指尖……触到……那……冰冷……滑腻……如同……深水巨兽……鳞甲般的……表面！一股……刺骨的……阴寒……瞬间……冻僵了……手指！
抠！死命地抠！
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肉！撕裂了……那块……早己……焦黑……碳化的……皮肤！一股……粘稠……冰冷……如同……沥青般的……黑血……涌了出来！
“呃啊——！”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但……抠住了！
右手……死死地……攥着……那块……青黑色的……兽目！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股……狂暴的……挣扎力量……从……兽目……深处……爆发出来！它……不想……进去！它在……抗拒！
身体……被……这股……挣扎的力量……带得……剧烈……摇晃！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塞……进去……啊——！！！” 脑子里……群伯……化作血雾前……那声……凄厉的……嘶吼……如同……炸雷般……轰鸣！
拼了！
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全身……残存的……力气……连同……胸口……那股……被逼到绝境的……戾气……全部……灌注到……右臂！
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如同……怒龙……盘绕！死死地……攥紧！顶着……那……狂暴的……挣扎！狠狠地……向前……一捅！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钝器……捅进……烂泥的……异响！
指尖……触到了……那兽首眉心……窟窿……边缘……焦黑……碎裂的……石质！
冰冷！粗糙！带着……一种……亘古的……死寂！
右手……攥着……那块……疯狂……挣扎……搏动的……青黑色……兽目……毫无……阻碍地……狠狠地……塞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严丝合缝！
就在……兽目……完全……嵌入……窟窿……深处的……瞬间！
“嗡——！！！”
一声……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沉闷！如同……整座……山峦……在……地底……发出……痛苦……咆哮的……嗡鸣！猛地……从……脚下……地底……最深处……炸开！
整个……坟窟窿……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簌簌地……往下掉……泥土！碎石！脚下……地面……如同……沸腾的……稀粥！疯狂地……起伏！拱动！
“咔嚓！咔嚓！轰隆——！！！”
头顶……坟窟窿……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土石……轰然……坍塌！大块大块的……湿泥……裹着……碎石……朽木……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从……背后……袭来！如同……被狂奔的……疯牛……顶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那座……冰冷的……兽首石雕上！
脸……紧贴着……那……粗糙……冰冷的……石面！鼻子……撞得……生疼！一股……浓烈的……土腥气……混着……石粉味……冲进鼻腔！
就在……脸……撞上……石雕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死寂……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
意识……如同……被投入……深不见底的……冰窟！急速地……沉沦……下坠！
最后的……感知……是……胸口……原本……嵌着……兽目的……位置……
那里……空了！
只剩下……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碳化……深可……见骨的……窟窿！
窟窿……深处……空荡荡的！没有……血！没有……肉！只有……一片……粘稠……蠕动着的……冰冷……黑暗？！
如同……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一股……细微的……冰冷……气流……正……从……那窟窿……深处……丝丝缕缕地……往外……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