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伯嘶哑的破锣嗓子还在脑浆子里刮擦——“七棺倒葬！地脉逆冲！” 胸口那块青黑色的“兽目”像是被这八个字狠狠捅穿了，搏动猛地一滞！孔洞里那条冰冷的漆黑竖瞳骤然缩成针尖！一股混杂着狂怒与惊惶的混乱煞气，顺着血脉筋络倒灌上来，激得悬在半空的身子跟抽了筋的鱼似的猛一哆嗦！
脚底下那片灰绿蔫巴的“烂泥汤”突然跟炸了锅！咕噜噜翻起脸盆大的墨绿泡沫！一股子混着铁锈腥和井底淤泥的恶臭猛地喷上来！熏得人眼前发黑！缠在腿上的七道裹尸布黑影像是被滚油泼了，疯狂地扭动、收缩！黑气乱窜！那股子阴寒的束缚力瞬间松了半分！
就这电光石火的空档！身体被那股无形的“牛筋索子”猛地一甩！天旋地转！眼前粘稠的黑暗如同破布般被撕开一道口子！刺骨的阴风裹着活人地界的土腥气劈头盖脸砸过来！
“噗通！”
后背结结实实砸在硬邦邦、湿漉漉的东西上！硌得生疼！不是祖宅的青砖地！是……泥？带着草腥气的湿泥！脸上溅了几滴冰凉的泥点子，带着河岸边特有的水腥味。
回来了？！从那个鬼地方……回来了？！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手脚软得像煮烂的面条，胸口那块“兽目”死沉死沉地坠着，每一次心跳都扯得那块皮肉针扎似的疼。左臂干枯得像根烧火棍，灰败的皮紧包着骨头，指尖僵得跟冰坨子似的，动一下都费劲。喉咙里堵着的那团腥甜铁锈味更浓了，喘气都带着“嗬嗬”的破响。
眼睛勉强睁开条缝。
天……是灰的。不是天黑那种黑，是像块用脏了的破抹布，沉沉地压在头顶，一丝光都透不下来。空气粘得跟胶水似的，吸一口都费劲，里头搅和着河滩淤泥的土腥、死鱼烂虾的腐臭、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谁家水管子爆了，锈水淌了一地那种。
耳朵里嗡嗡的，隔着一层膜似的。远处……好像……有动静？
不是人声。是……牲口？
“……哞……嗷……嗷嗷嗷……！！！”
一声凄厉得不似牛叫的惨嚎！拖着长长的、破了音的尾调！从镇子西头……王家养牛棚的方向……猛地撕破了粘稠的死寂！那声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恐惧！紧接着！是更多牲畜的嘶鸣！猪在圈里发了疯似的撞栏板！鸡鸭扑腾着翅膀发出垂死的尖啼！整个镇子西头……瞬间炸开了锅！乱成一团！
一股浓烈的、带着热气的……血腥味……混着牲畜粪便的骚臭……顺着阴冷的河风……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
他手脚并用地从泥地里爬起来，踉跄着往前蹭了几步，扒拉开一丛半人高的、叶子边缘发黄打蔫的芦苇杆子。
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瞬间炸开！
镇口那条通往河埠头的土路上……横着一头……牛！
是王家那头最壮实的黑牯牛！此刻……它侧躺在冰冷的泥水里……西条腿……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反关节的角度……扭曲着！折断的腿骨白森森地戳破皮肉！暗红的血混着泥浆，在它身下洇开一大片粘稠的污渍！牛肚子……破开了！不是刀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硬生生……撕开的！暗红发黑的内脏……混着粘稠的……黄绿色的……粘液……淌了一地！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膻恶臭……扑面而来！
那牛……还没死透！巨大的牛头微微抽搐着……一只浑浊的牛眼……无神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眼角……淌下……混浊的……血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路边的水沟里……漂着几只……死鸡！鸡毛湿漉漉地贴在胀大的肚皮上……鸡脖子……诡异地……扭成了麻花……鸡嘴大张着……里面……塞满了……乌黑的……泥浆？！
“哐当！哗啦——！”
隔壁老赵家院墙根底下……那口用了十几年的……老水井……毫无征兆地……喷了！
不是水！是……一股子……粘稠的……黑沙？！像搅和了沥青的河底淤泥！喷起半尺高！又“哗啦”一声砸回井口！黑沙里……裹着……几缕……枯黄的……水草？！还有……几个……指甲盖大小的……灰白色……螺壳？！螺壳……空的！壳口……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一股更加浓烈的、如同深埋地底万年的……腐土……和……铁锈……混合的……腥气……猛地从井口……弥漫开来！
“啊——！我的影子！我的影子没了——！！！”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从斜对面的五金铺子里炸开！
是铺子老板张瘸子！他连滚带爬地从铺子里冲出来！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手指着地上……自己脚下……语无伦次地嘶喊：“影子！我的影子！没了！没了啊——！！”
他脚底下……那片被泥水洇湿的地面……空空荡荡！惨淡的天光从云缝里吝啬地漏下几缕……却……照不出……他……任何……影子？！
旁边几个闻声探头出来的邻居……目光……惊恐地……扫过……自己脚下……随即……爆发出一片更加惊骇的……抽气声！
“我的……我的也没了？！”
“这……这怎么回事？！”
“鬼！闹鬼了！影子被鬼抓走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人们尖叫着！推搡着！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湿冷的泥地里乱窜！疯狂地低头寻找自己脚下那片本该存在的、却诡异消失的……影子！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绝望！
就在这片混乱的尖叫和哭喊声中……
镇子南边……那片废弃多年的……南溪二中……荒草萋萋的山坡上……
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光？！
不是电灯！是……几点……幽幽的……绿光？！如同……坟地里……飘荡的……鬼火？！
绿光……排成了……一列！极其缓慢地……移动着！光点摇曳不定……勾勒出……一群……模糊的……人影轮廓？！
那些人影……穿着……极其古怪的……衣服？！不是现代的！像是……老照片里……民国时期的……长衫……马褂……甚至……军装？！他们……脚步……僵硬！拖沓！踩在荒草碎石上……没有……丝毫……声响！只有……几点……幽绿的……鬼火……悬浮在……他们……肩膀……上方的位置……无声地……摇曳……
“橐……橐……橐……”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如同……硬底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极其突兀地……在……死寂的……空气中……响了起来？！
声音……来自……镇子东头……那座……香火早己断绝多年的……林家祠堂……屋顶？！
他猛地抬头！
惨淡的灰白天光下……祠堂那覆盖着厚厚青苔和枯草的……飞檐斗拱之上……
赫然……坐着……一个……人影？！
是个……女人？！
身形……纤细！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式……蓝布……学生裙？！头发……乌黑……垂肩？！但……没有头？！
脖颈……以上……空空荡荡！断口处……光洁……平整！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斩断！断口处……没有血！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那无头的身体……姿态……极其……诡异！微微……侧坐着……一条腿……曲起……一条腿……垂下……脚尖……悬空……轻轻……晃荡？！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举在……肩头……断颈的位置……手里……捏着……一把……颜色暗沉的……旧式……黄杨木……梳子？！
梳子……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梳过……虚空？！仿佛……那里……还存在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每一次……梳齿……划过……空气……都带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又……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如同……篦齿……刮过……干燥的……头皮？！
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寒……伴随着……那无声的……梳头动作……如同……无形的冰水……倾泻而下……笼罩了……整个……祠堂……周围的……区域！
“啊——！鬼！无头鬼啊——！！”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破了音的惨叫！人群彻底炸了锅！哭爹喊娘！连滚带爬！朝着远离祠堂的方向亡命奔逃！踩踏！推搡！哭喊声！尖叫声！混杂着牲畜垂死的哀鸣！在粘稠阴冷的空气里搅成一锅滚沸的绝望！
就在这片混乱的漩涡中心！
镇子北头那条窄巷里！
陈阿婆！那个佝偻得如同枯树根的老太婆！带着几个面无人色、浑身哆嗦的街坊邻居！正……蹲在……巷子口……那片……积着……黑臭……泥水的……洼地边上！
陈阿婆手里……死死攥着……一只……还在扑腾的……大公鸡！公鸡脖子……被割开了！暗红的鸡血……汩汩地……淌进……她脚边……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
碗里的鸡血……混着……一种……暗黄色的……粉末？！像是……香灰？！又像是……碾碎的……某种……草药？！搅和成……粘稠的……暗红色……浆糊！
陈阿婆枯树枝般的手指……蘸着……那碗……腥气扑鼻的……血泥！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极其专注……极其迅速地……画着！
不是符咒！是……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血线……鲜红！刺目！在……灰黑的……泥地上……蜿蜒……延伸！散发出……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气……混着……草药的……苦涩味！那味道……似乎……暂时……驱散了……周围……弥漫的……腐臭和……铁锈味！
“快！快！顺着线！踩过去！踩过去！” 陈阿婆嘶哑着嗓子低吼，浑浊的老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迫！她身后那几个面无人色的邻居，牙齿打着颤，一个挨一个，哆哆嗦嗦地……踩上……那条……用鸡血……画出的……红线！
“噗叽…噗叽…” 沾满泥浆的破鞋踩在湿滑的血线上，发出粘腻的声响。每个人踩上去的瞬间，身体都猛地一僵，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轻松？仿佛……踩过了那条线……就暂时……安全了？
就在最后一个人……一只脚……刚……踏上……血线的瞬间！
异变陡生！
“噗嗤——！”
那人……脚下……那片……被鸡血……画过……湿漉漉的……泥地……猛地……塌陷下去！
不是塌方！是……裂开了！
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缝隙！如同……巨兽……咧开的……嘴！毫无征兆地……撕开了……地面！
缝隙边缘……泥土……碎石……簌簌……滚落！一股……更加阴冷……更加腐朽的……气息……如同……冰窖……开了门……猛地……喷了出来！
紧接着！
一只……手！一只……裹着……残破……黑色……寿衣袖子的……手！一只……皮肤……灰败……干瘪……如同……风干了……千年的……鸡爪般的手！猛地……从……那道……漆黑的……地缝……深处……伸了出来！
动作……快如……鬼魅！
五指……如钩！指甲……乌黑……尖利！带着……一股……刺骨的……阴风！一把……死死地……攥住了……那个……正踩在血线上……一只脚还在线外的……邻居的……脚踝！
“啊——！！！” 一声短促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那人……连挣扎都来不及！身体……如同……被巨蟒缠住的……羔羊！猛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地……拖向了……那道……深不见底的……地缝！
“噗通！”
人影……瞬间……消失在……漆黑的……裂缝深处！只留下……半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在……阴冷的……空气里……回荡！
那条……用公鸡血……混合着……不知名药粉……画出的……鲜红……刺目的……界线……在……那只枯爪缩回地缝的瞬间……
如同……被泼了浓硫酸！
“滋啦——！”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
红线……接触到……地缝……边缘……泥土的……部分……瞬间……变得……乌黑！发焦！如同……烧糊的……纸灰！随即……整条……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黯淡！最终……彻底……消失在……湿冷的……泥地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阿婆……佝偻的……身体……猛地……一晃！手里……那只……豁了口的……粗陶碗……“啪嚓”一声……摔在……泥地上……碎成……几瓣！碗底……残留的……那点……暗红色的……血泥……迅速……被……浑浊的……泥水……吞没……
她……死死地……盯着……那道……吞噬了……活人的……漆黑……地缝……枯树皮般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深得……如同……刀刻！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无法言喻的……悲怆……与……更深的……绝望……
“完了……” 她喉咙里……挤出……两个……沙哑……破碎的……字音……像……两块……生锈的……铁片……摩擦……“阴阳……撕开了……堵……堵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