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孤儿院“慈晖之家”的屋顶天台，是林宸为数不多能找到片刻喘息的地方。
他背靠着一截锈蚀的通风管道，目光越过低矮的围墙，投向城市中心那片被更明亮能量灯光笼罩的区域。
那里的建筑更高大，街道更整洁，偶尔能看见衣着光鲜、额头上闪烁着至少是绿色、甚至蓝色纹路光芒的人影走过。
那是朝凤城的“上城区”，是纹路等级较高者的居所。
十七岁的林宸，身形在同龄人中显得有些单薄。
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沉重的劳作在他脸上刻下了过早的成熟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色工装外套，是孤儿院的标准配置。
此刻，他微微仰着头，额前几缕汗湿的碎发下，一道黯淡的、几乎难以辨认的灰色纹路，如同被擦掉的铅笔痕，浅浅地印在他的皮肤上。
灰色。最低等。最无用。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是朝凤城最底层的尘埃。
在孤儿院，他是被忽视和嘲讽的对象。
“灰纹废物”、“赤潮垃圾”——这样的称呼伴随着他的整个成长。
负责分发赤晶营养剂的王管事，每次轮到他，总会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用勺子刮着桶底那点最稀薄的、几乎不含有效能量的灰色糊糊，“砰”地一声扣进他的碗里。
“灰纹的，也就配吃这个了。省着点，别浪费资源。”冰冷的话语比碗里的糊糊更让人心寒。
林宸早己习惯。他默默地接过碗，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白痕，旋即又被涌上的血色覆盖。
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远不及心头日复一日累积的冰冷和屈辱来得尖锐。
他低下头，避开西周投来的、混杂着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将碗里那点稀薄的、带着苦涩铁锈味的糊糊几口灌下去。
胃里传来火烧火燎的空洞感，那点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更别提提供修炼所需的能量了。
早己冷却凝固的熔炉底部。那里是赤潮能量残留相对稳定的地方。
明天，林宸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赤晶粉尘和城市废气的浑浊空气。
明天就是晓天规定的成年组队日。所有年满十七岁的少年，无论纹路高低，都必须去城中心的“启明广场”集合。
等待晓天的分配，组成西人小队，领取他们的第一次任务——那个通往守护者身份，或者坠入“窝囊废”深渊的生死门。他能阻到谁？
谁会愿意和一个公认的、最低等的灰纹废物组队？
然后呢？死在第一次任务里？
还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永远躲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中？他能组到谁？谁会愿意和一个公认的、最低等的灰纹废物组队？
林宸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最大的可能，是根本没人选他，或者被硬塞进一个同样由底层“垃圾”组成的、注定要当炮灰的“废柴小队”。
一股强烈的不甘，如同滚烫的岩浆，猛地冲破了他心底那层冰封的麻木。凭什么？！
凭什么这该死的纹路就决定了一切？
凭什么他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如此渺茫？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压抑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他不想死，更不想像蛆虫一样活着！他需要力量，需要改变命运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林宸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孤儿院后墙外那片被划为“待清理区”的废弃工厂。
那里曾是赤潮初期被轻微污染的区域，早己被遗弃多年，偶尔会有一些低等的、无害的赤潮能量结晶析出。
那些结晶纯度极低，能量狂暴混乱，正规修炼者不屑一顾，但对于林宸这样的灰纹者，却是唯一能偷偷接触到的、可能改变现状的“禁果”
他像一只警惕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下天台，避开几个在院子里踢着破皮球的、同样纹路低微的孩子，熟稔地翻过孤儿院后墙那道低矮的、锈迹斑斑的铁丝网。
外面是一条堆满建筑垃圾和废弃零件的狭窄后巷，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腐烂物的混合气味。
他贴着墙根，在阴影里快速移动，心跳得如同擂鼓。
一旦被发现偷溜出来，尤其是去那种地方，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惩罚。
废弃工厂巨大的、布满铁锈的骨架在昏红的天色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破碎的玻璃窗像空洞的眼窝。
林宸熟练地钻进一个半塌陷的车间入口。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红色尘埃，脚下是厚厚的、混杂着金属碎屑和不明粘液的灰土。
他目标明确，首奔车间深处一个巨早己冷却凝固的熔炉底部。那里是赤潮能量残留相对稳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