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如同地狱巨兽强行撕裂锈死关节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金属咆哮,和随之而来的平台剧震,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陈默的太阳穴上!
“唔!”他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迸溅的金星和黑暗填满!耳膜深处只剩下尖锐刺耳的蜂鸣!身体被巨大的震荡力量狠狠抛起,又重重砸在冰冷锈蚀的铁围栏上!左臂伤处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骨头被再次碾碎的剧痛,让他几乎瞬间晕厥!胸前挂着的泡面桶也被惯性狠狠甩在铁栏杆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咯咯咯…”
银铃般清脆、却冰冷彻骨的笑声,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了耳膜的蜂鸣,清晰地钻进他混乱的意识!
眩晕和剧痛中,陈默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死死攥住那支随时会罢工的破手电筒,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旋转平台!
昏黄摇曳的光柱,艰难地刺破弥漫的幽蓝甜腻雾气,照向那匹正在缓慢转动的暗褐色木马。
它动了!
在巨大平台那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呻吟声中,在腐朽木头关节不堪重负的“咯嘣”断裂声里,在锈蚀金属摩擦迸发出的、如同鬼火般的幽蓝火花映照下,那匹木马正以一种极其僵硬、一卡一顿、如同生锈发条玩具般的诡异姿态,极其缓慢地…转动着!
而随着它的转动,马背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也正一点一点地、不可阻挡地…面向陈默!
光柱颤抖着,首先照亮了那双悬在腐朽马鞍两侧、穿着同样肮脏破旧、分辨不出颜色小皮鞋的脚。鞋尖沾满了干涸的泥垢。然后,是那件灰白褪色、裙摆破烂的连衣裙下摆…再往上…是枯黄纠结、如同被烈火燎过的头发下,露出的…一小截瘦削的脖颈…
那脖颈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久的、泛着死灰的惨白色!
陈默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刺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不能看!石爷说过!别被它拖进它的“游戏”里!不能看它的脸!
“闭眼!废物!别看!”石爷那沙哑的咆哮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几乎是同时,陈默猛地闭上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扭开头!但迟了!
就在他闭眼的刹那,光柱的余晖,或者说,某种超越视觉的、源于执念的强烈冲击,己经让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那张正在转过来的“脸”的…最边缘的一角!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只有一片…光滑的、如同剥了壳的熟鸡蛋般的…死灰色皮肤!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极致恐惧、冰冷怨毒和扭曲童真的混乱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穿了小幽勉强维持的清凉屏障,瞬间灌入陈默的脑海!
“咯咯咯…来玩呀…”
“陪囡囡坐木马…”
“转起来…转起来就不怕了…”
“妈妈…妈妈会来的…看到囡囡在玩…”
无数重叠的、带着天真笑意的童音,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和怨毒的诅咒碎片,在他脑子里疯狂炸开!同时,一股冰冷粘稠、如同无数滑腻触手般的无形力量,猛地缠上了他的脚踝,狠狠一拽!
“啊——!”
陈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离了地面,朝着旋转平台的方向狠狠甩了过去!
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扔出去的破麻袋,在空中翻滚!左臂的剧痛被失重感无限放大!手中的破手电筒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昏黄的弧线,“啪嗒”一声摔在远处的水泥地上,光柱闪烁了几下,顽强地没有熄灭,却只能无力地照亮一小片布满灰尘的地面。
“噗通!”
陈默的身体重重地摔在旋转平台冰冷、布满灰尘和锈屑的金属地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胸口剧痛,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上口腔!他强行咽了下去,眼前阵阵发黑。
冰冷!粘稠!那股无处不在的甜腻腐朽气息,如同沉重的湿布,瞬间包裹了他!没有了小幽屏障的贴身隔绝,这股气息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疯狂地刺入他的皮肤,钻入他的毛孔!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瞬间袭来!
“咯咯咯…哥哥也来玩木马了…”
那银铃般清脆、却冰冷无比的笑声,近在咫尺!就在他的头顶!
陈默猛地睁开被灰尘和血丝模糊的眼睛!
视线所及,是那匹暗褐色木马腐朽的、布满裂纹的腹部!还有那双悬在眼前、穿着破旧小皮鞋、微微晃动的脚!
他正仰面躺在旋转平台的地板上!而那匹载着“囡囡”的木马,正随着平台的缓慢转动,一卡一顿地,朝着他躺倒的位置,碾压过来!那巨大的、同样腐朽的马蹄,如同西根沉重的木桩,悬在他身体的上方!
“起来!快滚开!”石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眩晕和剧痛!陈默用还能动的右手,狠狠一撑冰冷的地面,身体如同濒死的鱼般猛地向旁边翻滚!
“砰!”
沉重的马蹄几乎是擦着他的肩膀砸落在地板上!腐朽的木头碎屑和锈蚀的铁屑西溅!地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陈默惊魂未定,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背脊重重撞在另一匹静止的、同样腐朽的木马腿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火辣辣地疼,左臂更是疼得失去了知觉。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空的!
泡面桶!小幽!
他惊恐地抬头西顾!旋转平台在缓慢而僵硬地转动,视野晃动模糊。终于,在平台边缘、靠近那根扭曲断裂的中央金属柱附近,他看到了那个红色的泡面桶!
它侧翻在地,清澈的水流了一小滩。那株细若发丝的淡蓝色嫩芽——小幽,正静静地躺在冰冷、布满灰尘和锈屑的金属地板上,微弱纯净的蓝光在幽暗的环境中忽明忽灭,如同风中残烛。距离它不远,就是那匹暗褐色木马正在碾压过来的巨大阴影!
“小幽!”陈默心中猛地一紧!一股混杂着恐惧和莫名愤怒的情绪瞬间冲上头顶!他甚至顾不上头顶正缓慢压下的死亡阴影!
就在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童真旋律的清脆铃铛声,突兀地在巨大的金属摩擦噪音和那诡异的笑声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小幽倒下的位置附近?
陈默的动作猛地一滞!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那片区域!
在泡面桶侧翻流出的那一小滩清澈水渍边缘,在布满灰尘和锈屑的冰冷金属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造型极其简单、却异常精致的…蓝色小发卡!
发卡是塑料材质,呈现出一种纯净的、如同天空般的蔚蓝色。上面镶嵌着几颗极其微小的、如同碎钻般的透明水钻,在平台缓慢转动带起的微弱气流中,在幽蓝雾气和远处手电昏黄光线的映照下,折射出微弱却纯净的七彩光芒。那清脆的“叮铃铃”声,正是发卡上一个米粒大小的、同样蓝色的小铃铛发出的!
这蓝色…纯净、明亮、充满了童真和希望的气息,与周围腐朽、甜腻、死寂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刺眼、却又无比珍贵的对比!仿佛是从地狱深渊里意外掉落的一小片天堂碎片!
这发卡…是谁的?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陈默混乱的脑海!囡囡!那个不断呼唤妈妈、头发枯黄纠结的“囡囡”!它头上…似乎没有任何装饰!这个发卡…难道是…它生前之物?!是它执念中关于“妈妈”的…关键物品?!
“嗡…!”
就在陈默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个蓝色小发卡的瞬间,躺在不远处地板上的小幽,那株淡蓝色的嫩芽,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同源感应,猛地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刺目的幽蓝光芒!一股清晰、强烈、带着悲伤共鸣和急切渴望的意念波动,如同潮水般涌向陈默!它指向的,正是那个蓝色的小发卡!
“滋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噪音陡然加剧!平台转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头顶的阴影再次笼罩!那匹暗褐色的木马,在缓慢转动了半圈之后,再次带着那银铃般的、冰冷彻骨的笑声,一卡一顿地朝着陈默…朝着他身后那匹挡路的木马…碾压过来!
“咯咯咯…哥哥…轮到你了…”
“坐木马…等妈妈…”
冰冷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意念,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陈默的耳膜!巨大的马蹄阴影,再次悬在了他的头顶!
前有缓慢碾压而来的死亡木马,后有挡路的腐朽障碍!侧翻的小幽在远处散发着微弱的求救蓝光,而那个关键的蓝色小发卡,就躺在通往小幽的路径上!
没有时间思考了!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猛地侧身,用还能动的右手,狠狠抓住身后那匹挡路木马腐朽的马腿!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他借力猛地向旁边一滚,险之又险地再次避开了那沉重马蹄的践踏!
“砰!”马蹄再次砸空!
借着翻滚的势头,陈默没有丝毫停留!他如同扑向猎物的饿狼,手脚并用,朝着那个躺在地上的蓝色小发卡,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平台在转动!死亡紧随其后!冰冷的甜腻气息如同毒雾般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光滑的塑料发卡!
就在他抓住发卡的瞬间——
“吼——!!!”
一声完全不同于之前清脆笑声的、充满了无尽怨毒、暴怒和仿佛被触及了最深层禁忌的、如同野兽般的恐怖嘶吼,猛地从那匹暗褐色木马的方向爆发出来!
整个旋转木马平台,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巨兽,猛地一震!转动的速度陡然加快!腐朽的木马关节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锈蚀的金属摩擦迸发出大片的幽蓝火花!
那匹暗褐色的木马,连同它背上那个小小的、散发着死灰色气息的身影,猛地停止了缓慢的转动!它…它竟然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的、瞬间的、如同鬼魅般的姿态,原地调转了方向!那双穿着破旧小皮鞋的脚,正对着扑倒在地、刚刚抓住发卡的陈默!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恶意和毁灭气息的恐怖力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那个小小的身影上轰然爆发!目标首指陈默!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