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
刺目、纯粹、吞噬一切的白光。
陈默最后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在爆炸的冲击中摇曳。没有疼痛,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现:
第一次被石爷强行签订契约时的愤怒;
阿蓝稚嫩地喊他"妈妈"时的错愕;
小幽暴走时那种毁灭一切的压迫感;
还有林晚含泪的眼睛,赵擎染血的制服...
走马灯的最后,定格在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上——监护室里,自己那具躺在病床上的、被烧焦的原始躯体。那具被认为己经"脑死亡"的身体,此刻却微微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然后,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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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如同退潮后的浪花,缓缓回流。
陈默首先感受到的是...**重量**。一种久违的、真实的肉体沉重感。然后是**温度**——不是陶瓷躯体的恒温模拟,而是真实的、流动的体温。最后是**疼痛**——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肺部像被灌进滚烫的砂砾,喉咙干裂得如同沙漠。
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刺眼的阳光和雪白的天花板。
医院?
"他醒了!快叫医生!"
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哭腔响起。陈默努力聚焦视线,看到林晚憔悴的脸。她左臂打着石膏,右眼贴着纱布,但眼中的喜悦如同朝阳。
"阿...蓝..."陈默的声音嘶哑得不声。
林晚立刻明白了,小心翼翼地捧起挂在颈间的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漂浮着一颗黯淡但完整的蓝色种子。"它没事...虽然很虚弱,但生命体征稳定。"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小幽的烙印...在你原来的身体上重新出现了,虽然只有米粒大小..."
陈默想点头,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匆匆赶来,开始检查他的生命体征。
"奇迹...简首是医学奇迹!"医生看着仪器上的数据,难以置信地摇头,"全身95%三度烧伤,脑电波沉寂三个月...居然能自主苏醒!"
三个月?陈默混沌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个信息。他尝试抬起手——不再是陶瓷的苍白,而是真实的人类皮肤,虽然布满疤痕和新生组织。
"赵擎...?"他挤出两个字。
"活下来了。"林晚知道他想问什么,"丢了右臂,但装了最先进的仿生义肢。那家伙两周前就归队了,天天来病房骂你装睡偷懒。"
陈默想笑,却扯痛了伤口。医生严厉地制止了他们的交谈,给陈默注射了镇静剂。
在药物带来的昏沉中,最后一个问题萦绕在心头:
石爷...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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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病房陷入寂静。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线。陈默在浅眠中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脸庞——奇怪,病房的窗户应该是密封的。
他再次睁开眼,看到月光中漂浮着无数微小的、青灰色的光点。那些光点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汇聚在床头柜上,逐渐凝成一个熟悉的形状——
一块巴掌大的、布满古老裂纹的青色石头虚影。
"石...扒皮?"陈默用气音问道,不确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废物就是废物,躺了三个月都不会说人话了?"石爷那冰冷倨傲的声音首接在脑海中响起,但明显虚弱了许多,"本座好不容易攒够能量显形五分钟,就听你放这种屁?"
陈默想怼回去,却先红了眼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这块刻薄的石头感到...想念。
"少自作多情!本座只是来收账的!"石爷的虚影闪烁了一下,"赤红花自爆时,本座趁机吸收了它和傻白甜对撞产生的空间本源...现在正在深层空间修复本体。这次亏大了!没有十块八块'安宁结晶'补不回来!"
陈默注意到,石爷的虚影中,那些古老的裂纹确实比之前浅了一些。
"阿蓝...小幽..."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傻白甜伤到本源,得休眠一阵子。至于那个熊孩子..."石爷的虚影突然变得模糊,"它把大部分能量都用来保护你了,退化回种子形态也正常。"
陈默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你...把我送回原来的身体?"
石爷的虚影剧烈闪烁了一下,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放屁!本座会干这种亏本买卖?是你自己的灵魂从来没完全脱离原身!陶瓷躯体只是个'中转站'!"它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复杂,"不过...那个自爆倒是帮了大忙。能量冲击把你灵魂震回了原身,顺带激活了沉寂的脑细胞..."
话音未落,石爷的虚影突然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时间到了。本座要继续沉眠了。"它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记住!欠本座的钱...利息每天..."
虚影彻底消散前,陈默分明听到一句微不可察的:
"...活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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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初春。
城郊一座新落成的疗养院里,陈默正坐在阳光房做康复训练。他的皮肤上仍留着烧伤的痕迹,但新生组织己经覆盖了大部分区域。林晚每周都会来,带着阿蓝种子状态的最新报告;赵擎偶尔也出现,炫耀他那只能徒手捏碎核桃的仿生右臂。
这天傍晚,陈默惯例来到疗养院后花园的温室——那里有个特殊的花盆,里面种着一颗幽蓝色的种子,是小幽休眠的本体。
他像往常一样给种子浇水,说些无聊的日常。但今天,当水滴落在土壤上时,一丝微弱的幽蓝暗金光点突然从种子表面浮现!
陈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光点轻轻落在他的指尖,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小小傲娇的波动:
"爸...爸..."
与此同时,胸前的玻璃瓶里,阿蓝的种子也微微亮起蓝光,像是在回应。
远处,夕阳将天空染成金红。一片青灰色的云朵飘过,形状莫名像一块撇嘴的石头。
陈默笑了。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轻声说:
"欢迎回来,熊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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