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病床上的证物袋(上)

2025-08-18 3456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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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粘稠,冰冷。

如同沉溺在无光无光的深海,意识被万吨海水挤压,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更深的沉沦。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碎片在黑暗中沉浮:周老裁扑向巨石时那扭曲释然的笑容、囡囡枯黄头发下光滑的死灰“脸”、暗蓝色心脏花朵搏动散发的冰冷诅咒、石爷最后那声“废物…活下去…”的叹息…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苏醒,汇聚成尖锐的浪潮,狠狠拍打着陈默脆弱的意识堤坝。左臂是撕裂般的麻木钝痛,右肩如同被冰锥反复穿刺,胸口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扯着断裂般的锐痛。喉咙里干涩得像吞了砂纸,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他费力地、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占据。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白色的天花板,带着细微裂纹。一根挂着点滴瓶的金属支架。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和汗味。身下是柔软的床垫和粗糙的白色床单。

医院?他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没来得及升起,身体各处的剧痛和强烈的虚弱感就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尝试着转动一下脖子,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轻响,脖颈侧面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是周老裁那把剪刀留下的伤口,己经被包扎了。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带着锋利的边缘,狠狠扎进脑海。欢乐谷废墟…旋转木马崩塌…地下祭坛…周老裁的牺牲…石爷的休眠…小幽…小幽怎么样了?!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寻找那个红色的泡面桶。

“别动!”一个冰冷、干练、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陈默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声音来源。

病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深蓝色的警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是熨帖的浅蓝色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面容姣好,但此刻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疑惑和一种极力压抑的震惊。正是之前在便利店冰柜事件中有过交锋的刑警——林薇。

她的手里,正拿着一个东西。

一个透明的、印着警徽和“证物”字样的塑料密封袋。

袋子里,装着一个红色的、印着“红烧牛肉面”字样的泡面桶。

桶里,那半桶清水还在。而那株本该静静悬浮在水中的、幽蓝核心缠绕暗红血丝的嫩芽——小幽,此刻却被几根特殊的、闪烁着微弱电流的透明束带,小心翼翼地、却牢固地捆缚在桶底!它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沉的“睡眠”状态,通体黯淡无光,幽蓝与暗红都沉寂了下去,如同最普通的、染了色的水草标本。

“它…它怎么了?!”陈默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和急切。

林薇没有立刻回答。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在陈默苍白、布满细小伤口和淤青的脸上缓缓扫过,仿佛要剖析出他每一丝隐藏的秘密。她将那个装着泡面桶的证物袋举到眼前,声音冰冷而压抑:

“陈默。欢乐谷废弃游乐园,凌晨发生大规模、原因不明的结构性坍塌。消防队在废墟深处,一个非法开凿的地下洞穴入口附近,发现了你。深度昏迷,多处软组织挫伤,左肩锁骨骨裂,右肩有不明原因的深度组织坏死和能量侵蚀痕迹,脖颈有锐器划伤,失血严重,生命体征一度极其微弱。”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一位名叫周福生老人的遗体。初步勘察,死于重物碾压。遗体旁,发现了这个。”林薇扬了扬手中的证物袋,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以及,一把沾满血迹和灰尘的裁缝剪刀。”

周福生…周老裁…遗体…剪刀…

陈默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再次汹涌而来,让他几乎窒息。他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哽咽。

“我们在那个地下洞穴里,发现了更多东西。”林薇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颤抖,“一个被破坏的、刻着邪教符号的石头祭坛。祭坛中央有植物被强行拔除的痕迹,周围散落着不明生物的骨骼碎片和大量干涸的…血迹。初步检测,那些血迹…年代跨度极大,最久的…可能超过二十年!”

二十年…囡囡的血…

陈默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陈默。”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逼问的压迫感,“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能写进报告里的解释!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出现在那种地方?为什么会和一个死去多年的小女孩(周小)的爷爷死在一起?地下那个祭坛是什么?这株…”她看着证物袋里被束缚的小幽,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这株泡在方便面桶里的、被特殊手段束缚的奇怪植物,又是什么?它身上检测出的异常能量读数,高得离谱!”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显然,眼前的一切己经完全超出了她过往的认知和“科学”的框架。便利店冰柜里的低温灵体还能勉强用“未知气体泄露导致集体幻觉”来解释,但眼前这个废墟下的邪教祭坛、这株散发着诡异波动的“植物”、还有陈默身上那些无法用现代医学完全解释的伤势…这一切都在疯狂冲击着她建立了几十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我…”陈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说虚化空间?说清洁工契约?说彼岸花和怨灵?林薇会信吗?只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凶手!

“编不出来?”林薇的眼神冷了下来,带着刑警特有的压迫感,“还是不敢说?陈默,你现在是重大嫌疑人!周福生的死,地下祭坛的发现,还有你身上那些诡异的伤…每一条都足够让你在看守所待上很久!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周福生在地下干什么?!这株植物又是什么东西?!”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张。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规律“嘀…嘀…”声,如同死神的脚步。

陈默看着林薇那双充满了质疑、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眼睛,又看向她手中证物袋里被束缚的、毫无生气的小幽。巨大的疲惫、伤痛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他该怎么说?能怎么说?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在陈默的脑海中响起!

不是石爷!石爷的联系依旧沉寂如深海!

是…小幽!

证物袋里,那株被透明束带捆缚、黯淡无光的小幽,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它核心处那几缕沉寂的暗红血丝,如同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电流,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暗芒!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充满了无尽悲伤和…一种被囚禁的愤怒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穿透了证物袋的阻隔,微弱地、却清晰地传递到了陈默的意识深处!

这波动极其短暂,一闪即逝!小幽再次恢复了死寂的“标本”状态。

但陈默的心脏,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小幽没死!它只是…被某种力量压制、陷入了深沉的休眠!而且…它感应到了自己!它在愤怒!它在悲伤!

这股意念波动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同源血脉般的强烈共鸣,瞬间点燃了陈默心底最后一丝挣扎的火苗!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林薇,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警官…你想知道真相?”

“真相…会颠覆你认知的一切!”

“那下面埋着的…不止是邪教的祭坛…还有二十年前…一个叫周小的小女孩…被活活困死在里面…流干了血的冤魂!”

“周老裁…是她的爷爷!他是去报仇的!他死了!死在我面前!”

“而我…还有这株花…”陈默的目光转向证物袋里的小幽,眼神复杂,“…我们…是去阻止…那东西…继续害人的!”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证物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陈默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摇摇欲坠的世界观上!冤魂?报仇?阻止害人?还有这株花?!

“荒谬!”林薇几乎是本能地厉声反驳,但她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陈默!你以为编这种鬼话就能…”

她的话音未落!

“咚咚咚!”病房的门被急促地敲响。

一个年轻的警员推门而入,脸色发白,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甚至…一丝恐惧。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陈默和脸色铁青的林薇,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

“林…林队!证物室那边…出…出状况了!”

“就…就是您带回来的那个泡面桶…里面那株怪草…”

“它…它刚才…突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