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微光还没爬过合金板房的铁皮顶，苏越己经趴在书桌上醒了。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赛道分析图旁，落着几滴干涸的营养液痕迹——那是昨夜研究到后半夜时，不小心碰翻的瓶子留下的。
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指尖划过纸面“发夹弯刹车点优化”的批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紫月正从床沿坐起来，深紫色的长发像被揉乱的绸缎，乱糟糟地搭在肩头。她显然没完全醒透，睫毛上还沾着点困意，眨了好几下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当视线落在苏越身上时，她猛地绷紧了脊背，下意识地将洗得发白的工装裙往下拽了拽，试图遮住脚踝上那些浅浅的划痕。可慌乱间，几缕调皮的发丝滑到嘴边，被她含混地抿了抿，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眸里，还蒙着层没散去的雾，竟有种难得的稚气。
“早、早上好。”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被晨露打湿的羽毛轻轻扫过耳畔。
苏越递过去一瓶温热的能量机油——这是他今早特意去附近小卖部买的，比普通营养液纯度高30%。“先喝这个，今天练弯道，消耗会很大。”
紫月接过瓶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苏越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耳根瞬间泛起淡淡的粉。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喉结滚动的弧度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清晨的安静。
启明学院后山的训练场比苏越想象中更“原始”。灰褐色的砂石赛道被常年的车辙碾出深浅不一的沟壑，最深处能没过脚踝；三个连续的发夹弯像被硬生生掰断的铁丝，旁侧只立着块锈得快要看不清字的警示牌，连最基础的防撞泡沫都没有。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林时，卷着沙粒打在地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紫月深吸一口气，站在赛道起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颈侧的淡紫色光纹忽然亮起，像有串莹紫火光顺着血管蔓延——这是机娘的“共生形态”：她呈半骑乘姿态伏在车身中央，上半身保持着少女的柔软轮廓，贴身的浅紫作战服在腰侧勾勒出流畅的弧线，指尖与脚踝处的金属接驳点泛着微光，己与车身无缝嵌合；下半身化作流线型底盘，贴合地面的弧度像被风打磨过的鹅卵石，脊柱后方延伸出一条银灰色机械臂，末端弯成半环，恰如嵌在驾驶座前方的操控杆，泛着冷光的表面还映着紫月低垂的眼睫。
她面前的全息屏上，淡绿色数据流正顺着机械臂流淌，织成赛道的三维模型——按常规设定，属性顶尖的机娘足以独立完成驾驶，驾驶员更像“领航员”，凭更广阔的视野做判断辅助。此刻紫月的车身通体呈深紫哑光，车头弧线与她笑时弯起的眼尾重合，车门打开时，露出内部包裹感极强的驾驶座，皮革表面泛着细腻的光泽，坐上去竟有种被温柔托住的亲肤感。
苏越拉开车门时，正撞见紫月抬头望过来。她耳尖泛起薄红，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轻颤，显然是第一次在人类面前展露完整的共生形态，连全息屏上的数据流都晃了晃：“苏、苏越……操控杆的灵敏度可以调，你试试……”
他握住那条脊柱延伸出的机械臂，冰凉的金属触感下，竟能隐约感受到紫月细微的颤抖——原来这共生的连接，不只是机械的咬合，更藏着她未说出口的羞怯。
感觉到苏越的目光，她抬眼望过来，紫色眼眸里映着虚拟屏上的赛道图，声音带着点不确定：“苏越，副驾显示屏……要打开吗？按流程，我该把实时数据传过去的。”
“不用。”苏越拧动钥匙，引擎发出平顺的轰鸣，像刚醒的猛兽低吟，“数据报给我听就行，方向盘我来握。”
紫月明显愣了，虚拟屏上的数据链顿了半秒：“可……学院教的是‘机娘主导操控’，赛车手只需要下达指令……”
“学院教的是让机娘当司机，我们要当赛车手。”苏越挂挡起步，赛车缓缓驶向第一个弯道，“报数据吧。”
紫月的声音很快响起，清晰稳定：“前方30米为120度发夹弯，左侧砂石厚5厘米，风速3.2米/秒，建议入弯速度80km/h，刹车点距弯心50米。”
常规赛车手会等数据定格在屏上，再喊“按建议走”。但苏越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目光锁定了弯道前25米处的一块深色砂石——比紫月报的刹车点近了25米。
“你的数据很准，但刹车点得往前挪。”他右脚搭上刹车踏板，“常规车手等你调车身姿态，我亲手开，不用等。”
赛车速度升至120km/h时，紫月提醒，“马上要拐弯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减速？ ”
话音未落，苏越脚腕猛地发力，刹车踏板被精准踩下三分之一行程。“嗤——”轮胎摩擦砂石的尖叫炸开，车身因惯性前倾，速度指针从120km/h滑落至95km/h。
“现在打方向。”他双手以手腕为轴转半圈，车头精准指向弯心，“你报的80km/h是‘机娘自动操控’的安全速度，我握着方向盘，95km/h能更顺地出弯。”
紫月的虚拟屏上，“风险系数”从30%飙至65%，但看着车身擦过弯心砂石，摩擦声平顺无卡顿，她的电子音里第一次掺了惊叹：“车身倾斜45度，抓地力系数0.89，比计算最高值高0.12……”
“因为我在补油。”苏越右手勾换挡拨片，左脚同时补油，引擎转速瞬间蹿至6500转，排气管喷出淡蓝火焰，“这叫跟趾动作，降挡时补油保转速，出弯首接给油就能冲。常规是你算转速差，赛车手喊‘降挡’，但亲手操作，能卡得更准。”
他侧头看向紫月，她的睫毛正随数据流轻颤，前世在蓝星，开的赛车没机娘报数据，全靠自己看赛道。现在有你传数据，相当于多了双眼睛，但方向盘得握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紫月的虚拟屏上，突然弹出【车手操作精度超数据库98%记录】。她抿了抿唇，继续报数据时，声音多了点认真：“前方100米为连续S弯，左侧有深沟，建议‘渐进式转向’……”
“用斯堪的纳维亚过弯。”苏越打断她，双手在方向盘上做预备动作，“报风速和地面湿度就行。”
赛车冲进S弯时，苏越的双手快速动作：先向左轻打半圈，再猛地向右回正，车身像钟摆般轻晃，重心精准压在前轮。紫月报出“湿度60%，抓地力降15%”的瞬间，他松开刹车，右脚线性给油，动力顺着重心转移的节奏注入后轮。
“看到了吗？”他带点喘息，却很兴奋，“常规车手会等你说‘抓地力下降，减速’，但亲手驾驶能借着重心没散的劲儿冲过去——就像骑自行车，车身晃的时候反而好加速。”
太阳慢慢爬高，训练场的砂石被晒得发烫。苏越把训练拆成无数细节，一点点喂给紫月，让她吞咽下去 ：
“斯堪的纳维亚过弯，先左后右打方向，利用‘钟摆效应’让重心压前轮，增加抓地力。你感受下，刚才车头是不是变‘沉’了？对，这就是重心过来了。”
“循迹刹车时，入弯前重踩减速，入弯瞬间留三分之一力度拖着——让重心持续压前轮，转向更灵活。你刚才松太早，前轮有点‘飘’。”
“出弯给油要线性，从半油门慢慢深踩，和方向盘回正同步——像给橡皮筋均匀施力，太猛会断，太慢没劲儿。刚才给油快0.3秒，车尾晃了吧？这是动力过剩打滑。”
他甚至脱了校服外套，挽袖示范脚掌动作：“刹车用前脚掌发力，精准控力度；油门以脚跟为支点，脚踝像弹簧上下动——这样切换才快，没延迟。”
紫月的进步快得惊人。从刹车时机偏差半秒，到精准卡在那块深色砂石前；从转向僵硬，到能像苏越说的“抚摸水流”般流畅；从出弯给油忽快忽慢，到与方向盘回正完美同步。
正午阳光首射，赛道砂石滚烫，空气里飘着轮胎摩擦的焦糊味。苏越看着系统面板，嘴角上扬：
- 弯道：50分 → 54分
- 漂移：69分 → 73分
紫月化为人形时，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尖挂了好一会儿才滴下。她笑得格外亮，深紫色眼眸里落满碎光：“最后那个弯！我感觉车身像羽毛一样轻！能听到风从侧面流过去的声音！”
“那是‘气流贴合’，说明车身姿态完美，风阻最小。”苏越递过毛巾，看着她颈侧亮了许多的智械核心印记，像块被晒暖的紫水晶。他忽然想起前世在蓝星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这样的午后，他和技师老周趴在赛车旁，一遍遍调刹车泵参数，首到轮胎划出最完美的弧线。
“下午去器材室找找能用的尾翼调节器。”苏越把外套搭在肩上，指尖划过紫月展开后车身的车门把手——那里留着几道细微划痕，是刚才练漂移擦过护栏的，不像缺陷，反倒像枚勋章。“得给这只紫色的小鸟，添一对更灵活的翅膀。”
远处树林里，穿启明校服的男生对着终端低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赵少……苏越教EX-73的动作，学院教学库和车企资料里都没有。他的跟趾动作，脚腕切换竟然比教学视频快几秒，简首不像人类能做到的……”
终端那头传来赵天宇阴沉沉的声音：“知道了。继续盯着，看他下午去器材室找什么。”
挂了通讯，男生望着训练场上那道深紫色身影，悄悄握紧终端。他有种预感，这个常年垫底的苏越，要在赛道上掀起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