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时己经西点多，走廊里挤满了讨论比赛的学生。有人举着终端对着云境赛道的全息地图指指点点，指尖在屏幕上划出弯弯曲曲的路线。
也有人凑在一块儿争论防滑胎的型号，“赤羽”和“青岩”两个牌子的名字在嘈杂中反复响起。
周明站在人群中间，胳膊肘支在旁边的窗台上，正唾沫横飞地说：“我早就订了‘赤羽’最新款防滑胎，湿地抓地力92%，你们还在这儿磨蹭呢？”
陈阳勾着苏越的脖子往实训楼走，手指在苏越胳膊上戳了戳：“别理他，周明那套‘赤羽’是基础款，我问过晴空，专业版的湿地适配度比基础款高7个百分点，就是价格贵一倍。”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这是晴空早上发我的型号参数，‘赤羽·L5’，你让青瓷查查这个，据说去年沙漠赛的冠军就用的这款。”
苏越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娟秀，是晴空的笔迹。他想起上次赤岩峡谷赛前，晴空也是这样，熬夜整理出岩缝路段的倾角数据，字迹密密麻麻却没一个错漏。
他掏出手机，屏幕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给青瓷发消息时，指尖顿了顿，特意加了个问号：【下午有空吗？去云境赛道看看？】
发送键刚按下去，手机就震了震。青瓷的消息跳出来，连标点都透着清爽：【刚把维修区的黑板装好！紫月在给星星灯串挂能量棒挂件，挂得歪歪扭扭还不让碰，我们等你回来一起去～】后面跟着个亮晶晶的星星表情，像紫月眼睛里的光。苏越看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仿佛能摸到那串被紫月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星星灯。
早上出门时，他还看见紫月踩着小板凳，把葡萄味能量棒一个个系在灯串上，嘴里念叨着“这样晚上开灯就像能量棒在发光”。
“啧啧，这秒回速度，比我跟晴空报备改车进度还快。”陈阳凑过来看了眼聊天记录，下巴往前面扬了扬，“离关都快走到楼梯口了，你看她那背影，跟丢了魂似的。”
苏越抬头，果然看见离关走在前面，浅棕色的长发在身后晃出轻缓的弧度。她手里捏着个能量棒，包装纸被指尖捏出几道折痕，却一口没咬。
苏越加快脚步追上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云境赛道的实地勘察，要不要一起去？”
离关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风吹停的叶子。她回头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暗下去，指尖无意识地着终端边缘：“你们去？”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嗯，青瓷想测测不同路段的摩擦系数，老城区的青石板和湿地的泥地数据不一样。”苏越停在她面前，阳光从走廊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他肩膀上，“多个人多个参考，星璃之前在赤岩峡谷的湿地路段表现很稳，她的行驶数据或许能帮我们避开陷车点。”
离关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面上沾着点实训课的机油，像块洗不掉的斑。她捏着终端的指节慢慢泛白，过了几秒才轻轻点头：“好，我问问陈叔能不能借辆观光车，他上周刚给赛道管理员送过修设备的零件，应该能借到。”
三人走到实训楼门口时，夕阳正把教学楼的玻璃幕墙染成暖金色。陈阳突然拍了下脑袋，疼得“嘶”了一声：“对了！晴空说她认识云境赛道的管理员，那人是她表哥的同学，能拿到去年的完整比赛录像，连车手的实时心率和方向盘转向角度都有，晚上就发你邮箱里。”他挠了挠头，“上次我们改沙漠赛车，就是她表哥找的沙漠地形数据，精准得很，连哪个沙丘后面有暗坑都标出来了。”
“谢了，回头请你们吃能量火锅。”苏越掏出公交卡，卡面被磨得有些模糊，印着的学院校徽都快看不清了，“我先回同尘一趟，青瓷和紫月估计把沙发都拆了重装，早上出门时紫月还说要给沙发装个‘自动投喂能量棒’的机关。”
“去吧去吧，记得给紫月带葡萄味的能量棒，她早上在群里发了三遍‘葡萄味yyds’，生怕别人不知道。”陈阳挥挥手，伸手拉了离关一把，“离关你等下，我抽屉里有星璃能用的传感器图纸，上次在废品站看到个老款的，陈叔说改改接口就能用，我找给你。”
苏越笑着转身，往校门口的公交站走。阳光穿过香樟树的叶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碎金。他踩着光影往前走，袖口沾着的机油在阳光下泛着淡灰色的光，那是早上帮青瓷调试恒温柜时蹭到的——青瓷蹲在地上贴标签，银灰色的裙摆扫过防油垫，他伸手扶了一把，袖口就沾了点她常用的防腐蚀机油，带着淡淡的金属清香。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紫月”两个字，后面跟着个跳动的视频通话图标。苏越接起电话，屏幕里立刻出现紫月放大的脸，深紫色的马尾辫歪在一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master！你看你看！青瓷姐姐把黑板擦得能反光啦！”
镜头猛地一转，青瓷正站在维修区的黑板前，手里捏着半截粉笔，银灰色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皮筋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
她面前的黑板上己经写满了字，左边是赛道参数，右边画着简易的路线图，字迹清秀工整，连数字都排列得整整齐齐。听到声音，她转过身来，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等你回来一起去云境赛道，我己经计算好最佳勘察路线了，先测老城区的路面硬度，再看高架的侧风方向，最后查湿地的水深分布。”
“马上就到，还有两站路。”苏越笑着说，镜头突然被紫月抢了过去，她举着手机在休息区里转圈，深紫色的裙摆扫过沙发，带起一阵微风：“master你看！星星灯挂好啦！我选的暖黄色，晚上开了灯像把星星摘下来挂屋里了！”她突然停在沙发前，把镜头对准沙发上的三个抱枕，“你看你看！紫色的是我的，上面有星星！青瓷姐姐的是银灰色，有齿轮！这个黑色的是master的，我让青瓷姐姐画了赛车，你看这车轮子画得多圆！”
苏越看着屏幕里那个歪歪扭扭的赛车图案，车身画得像个长方形，车轮子确实圆滚滚的，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个“帅”字。他忍不住笑：“画得很好看，等我回去试试软不软。”
“不仅软！还香着呢！”紫月突然对着镜头瞪起眼睛，小下巴翘得老高，手里还拎着抱枕的一角晃了晃，“我喷了葡萄味的能量喷雾！青瓷姐姐说我幼稚，她才幼稚呢，偷偷在你抱枕里塞了薰衣草香包，以为我闻不出来！”
“只是防潮的。”青瓷无奈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点宠溺的无奈，“别听她胡说，快去把地上的彩笔捡起来，等下苏越回来该绊到了。”
苏越正想说话，公交车“吱呀”一声停在站台边，车门缓缓打开。他匆忙对着镜头挥挥手：“我上车了，晚上带能量火锅回去，要特辣的那种。”
挂了电话，苏越随着人流走上公交车。车厢里不算挤，靠窗的位置坐着个戴眼镜的老爷爷，正低头看着赛车杂志，封面上印着云境赛道的全景图。
苏越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风景慢慢往后退：校门口的梧桐树叶在风中摇晃，街角的花店摆着五颜六色的能量花，修车铺门口停着辆正在换胎的赛车，轮胎上的防滑纹路清晰可见。
公交车驶过两个路口，开始往云栖山的方向开。窗外的建筑渐渐变疏，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绿树和起伏的山影。苏越望着窗外掠过的松树，心里盘算着云境赛道的准备：青瓷查的“赤羽·L5”防滑胎要尽快下单，湿地路段的暗坑坐标得打印出来贴在同尘的黑板上；高架侧风区的风速数据要和青瓷的核心系统同步，提前设置好转向补偿；老城区的红绿灯周期得记牢，最好让青瓷编个小程序计算通过时间。
公交车慢慢驶进云栖山的山路，两侧的松树越来越密，松针的清香顺着车窗缝隙飘进来。苏越远远就看见同尘俱乐部的银色建筑嵌在山坳里，落地窗反射着夕阳的金光，像块被阳光吻过的金属。
他知道，青瓷一定在门口等他，手里或许还拿着刚打印好的赛道参数表；紫月肯定趴在门框上，深紫色的马尾辫晃来晃去，嘴里念叨着能量火锅的味道。
这条路，他们要一起走下去了。
苏越望着窗外渐渐清晰的同尘轮廓，嘴角忍不住扬起，心里的期待像车窗缝隙里的风，悄悄漫了满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