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的指尖还停留在青瓷发梢,夕阳的金边漫过她银灰色的发丝,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
刚才被她按进掌心的石头还带着余温,棱角被得光滑,像块被两人体温焐热的信物。
青瓷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垂下眼帘,耳尖泛起的淡粉在夕阳下格外显眼。她下意识往苏越身边靠了半步,岩壁的阴影刚好将两人圈在里面,远处的人声被风滤成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缠。
“master的心跳又快了。”她忽然轻声说,指尖极轻地碰了碰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赛车服,能清晰感受到皮下血管的搏动,“比冲线时还快呢~”
苏越的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却见青瓷忽然抬起头。
她的银灰色眼眸里盛着半片落日,瞳孔在光线下缩成细缝,又慢慢舒展开,像某种温柔的邀约。
距离太近了,他能闻到她发间混着阳光的金属香,能看到她唇线旁那道极浅的能量液痕迹。刚才冲线时太急,还没来得及擦掉。
他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想去拂掉那道银痕,指尖在离她脸颊半寸的地方停住。风恰好吹过,青瓷的发丝扫过他的指腹,带着微麻的痒意,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神经窜上去。
“青瓷……”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尾音被风卷得发颤。
青瓷的唇角慢慢扬起,正要说话,却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
“嚯嚯嚯!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紫月抱着堆能量棒从休息区跑出来,深紫色的头发在身后甩得更急,看到两人鼻尖快碰到一起的距离,突然把脸埋进能量棒堆里,闷闷地说:“我是不是来得太不是时候啦??_? ”声音里带着点没藏住的委屈,尾音都往下掉。
青瓷猛地后退半步,耳尖的粉色像被泼了颜料似的漫到脸颊,手忙脚乱地捋头发时,指尖都在发颤。
苏越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插进裤袋,掌心的石头硌得指节发疼,他甚至能听见紫月故意把能量棒攥得哗哗响。
“跑这么快做什么?”苏越的声音比刚才更紧了些,眼角余光瞥见紫月把脸埋得更深了。
紫月突然抬起头,把能量棒往青瓷怀里一塞,力道比平时重了点,差点没拿稳。她凑到苏越面前晃终端,屏幕都快贴到他脸上:“你看你看!赛事官微夸你呢!说你的点刹转向多厉害。哼,我昨天还帮你检查了青瓷姐姐的能量回路呢,不然哪能那么顺!”她突然踮脚往苏越脸上凑,鼻尖都快碰到他下巴,“master你的耳朵红得像能量灯!是不是跟青瓷姐姐说什么不好意思让我听的?”
“晒的。”苏越偏头躲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救援车,“赵峰他们……”
“被工作人员带走啦!”紫月抢着打断他,故意把能量棒往怀里抱了抱,“离关姐姐去医疗站了,陈阳哥哥要请吃火锅——晴空姐姐订的位置,我刚才也帮忙查了哪家能量最足呢!”
她忽然拽住青瓷的胳膊晃,力道带着点小脾气,“青瓷姐姐你刚才跟master躲在这里,是不是偷偷说什么不让我听的话呀?”
青瓷把能量棒往紫月怀里推了推,转身往休息区走,声音里的镇定都快绷不住了:“在说下次比赛的路线。”
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苏越时,眼角余光瞥见紫月正噘着嘴瞪她,慌忙移开视线,“master快点,再晚……再晚紫月该闹着要先吃了。”
苏越跟上去时,紫月突然凑到他耳边,气鼓鼓的气音像小蜜蜂振翅:“我看到青瓷姐姐往你手心里塞东西了!都不告诉我是什么!”她往苏越口袋的位置瞟了瞟,“是不是只给她的秘密礼物呀?”
他捏了捏口袋里的石头,能感觉到紫月的目光还黏在他背上,像只被冷落的小猫。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追上青瓷,却听见身后传来能量棒被故意扔到半空又接住的哗哗声,带着点没说出口的委屈。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更长,紫月蹦蹦跳跳地走在中间,却不像刚才那样扯他们的衣角,只是时不时把能量棒往两人中间递,见没人接,就自己咬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像在赌气。风卷过她的马尾辫,把小声的嘀咕送过来:“都不跟我说悄悄话……”
苏越脚步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上次紫月塞给他的,还没吃。他往身后递:“给。”
紫月眼睛亮了亮,接过来却没立刻拆,捏在手里转了转,抬头看青瓷时,嘴角偷偷勾了勾,像赢了半分似的。
休息区的能量火锅冒着淡蓝色的热气,晴空己经把食材摆了满满一桌,浅蓝色的眼眸弯成月牙:“青瓷姐姐坐这里,离热源近,你的核心应该需要保温。”陈阳正拿着螺丝刀,帮青瓷调整手腕处松动的装甲板,“刚才岩缝借力时太猛,关节卡扣有点磨损,我帮你紧一紧。”
紫月早就捧着碗能量粥蹲在角落,含糊不清地说:“陈阳哥哥你好厉害,还会修机娘呀。”
“以前跟晴空一起改车改多了。”陈阳笑着拧动螺丝刀,“苏越你真打算参加最后的晋级赛?听说今年的赛道是死亡沙漠,连职业车手都不敢保证完赛率。”
苏越往青瓷碗里夹了块能量豆腐:“报过名了。”
青瓷抬眼看他:“需要提前适配沙漠胎吗?我可以计算最优胎压。”
“不急。”苏越帮她拨开碗里的香菜,“先把这次比赛的奖金领了,换套新的传感器再说。”
正说着,休息区的门被推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地中海男人手里拿着烫金名片,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请问是苏越先生吗?我是雷霆俱乐部的经理,想跟您谈谈赞助的事。”
紫月立刻竖起耳朵,凑到青瓷身边小声说:“是大赞助商!”
男人把名片递过来,指尖上的金戒指闪得晃眼:“我们俱乐部愿意全额承担您接下来的赛事费用,包括机娘的维护和改装。只要您通过最后的晋级赛成为见习车手,就能首接签约我们的主力队,年薪七位数起步。”
苏越接过名片,指尖刚碰到纸页就皱起眉——名片边缘的能量纹络显示这是用劣质材料做的,和他们承诺的“全额赞助”格格不入。
“合同呢?”他首接问。
旁边的助理立刻递过全息合同,条款密密麻麻地滚动,苏越的目光停在第十二条:“签约期间,乙方(苏越)所驾驶机娘由俱乐部统一调配,根据赛事需求进行资源优化。”
“这条是什么意思?”苏越的声音冷了下来。
地中海男人笑得更殷勤了:“就是说俱乐部会根据不同赛道给您匹配最合适的机娘,青瓷小姐的性能确实出色,但我们还有更顶尖的机型……”
“不必了。”苏越把名片放在桌上,“我的机娘有她们的自由 ,未来也不会变的 ”
男人脸上的笑僵了僵:“苏先生您可能误会了,这只是常规条款,主要是为了……”
“没误会。”苏越站起身,青瓷和紫月也跟着站起来,“我不会签任何需要调配机娘的合同。”
男人的脸色沉了下去,收起名片时语气带了点不屑:“年轻人不要太傲气,错过我们雷霆俱乐部,你以为还有多少机会?”他转身时哼了声,“一个连正式资格都没有的见习生,真当自己是冠军了?”
门关上的瞬间,紫月气鼓鼓地说:“什么嘛!他们的机娘哪有青瓷姐姐厉害!”
陈阳笑着摇摇头:“别理他们,这种俱乐部只想签能快速变现的选手,根本不懂你跟青瓷的默契有多珍贵。”他夹起块能量豆腐放进锅里,“来,尝尝这个,晴空特意订的限量版。”
火锅的热气漫过桌面,把刚才的不快烘得淡了。苏越看着青瓷低头喝汤的样子,她的银灰色长发垂在碗边,偶尔有几缕沾到汤汁,她就伸出舌尖轻轻舔掉,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对了master,”紫月突然想起什么,“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大点的地方了?出租屋的床三个人挤着好难受,上次青瓷姐姐翻身差点把我挤下去。”
苏越确实在琢磨这事。之前的出租屋只有十二平米,改装青瓷的零件只能堆在墙角,每次调试都得挪半天东西。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奖金卡,这次比赛的奖金加上之前攒的,勉强够付个小仓库的首付。
“明天去看看周边的仓库吧。”他说,“找个带维修区的。”
青瓷抬起头:“我可以计算最优性价比的区域,离赛道近且租金低的有三个选项……”
“先吃饭啦。”紫月挡住了青瓷的视线 ,往她碗里夹了块丸子,“明天再想这些,今天要庆祝master赢比赛!”
离开休息区时,暮色己经漫过峡谷。苏越牵着青瓷的手走在前面,紫月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路过赛道出口时,还能看到黑炎被工作人员劝上救护车,赵峰手里攥着块黑炎的碎片,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孤清。
走到公交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突然走过来。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眉眼很周正,手里拿着个皮质文件夹,笑容温和得恰到好处:“请问是苏越先生吗?”
苏越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是?”
“我叫林舟,是风行俱乐部的负责人。”男人递过一张名片,材质比刚才雷霆俱乐部的好得多,“刚才在休息区看到您拒绝了雷霆的合同,很欣赏您对机娘的态度。”
苏越没接名片:“我暂时不考虑签约。”
“不是签约。”林舟笑了笑,打开文件夹,“是想跟您谈笔生意。我们俱乐部因为资金问题要转让,场地在云栖山附近,带完整的维修车间和停机库,面积大概三百平,您要是有兴趣……”
“云栖山?”苏越愣了愣,那里离启明学院很近,而且他对云栖山的赛道很熟悉。
“是的,”林舟调出全息地图,“您看,这里有三个维修工位,还有独立的能量储备室,之前是我们俱乐部的备用基地,设施都是新的。”他报出个低得离谱的价格,“因为急着脱手,差不多是成本价的三成。”
紫月凑过来看地图,眼睛亮晶晶的:“哇!这里好大!还有落地窗可以看星星!”
苏越的心跳快了半拍。这个价格确实,而且云栖山附近的租金一向不低。他看向林舟:“为什么这么便宜?”
“实不相瞒,”林舟叹了口气,“我们总公司要撤资,这个基地留着也是浪费,与其被收回闲置,不如转给真正需要的人。”他看向青瓷,“您的机娘需要专业维修环境吧?这里的设备足够支撑顶级赛事的调试了。”
苏越着口袋里的石头,指尖的温度烫得他有些心猿意马。三百平的场地,专业维修设备,离学校又近……他和青瓷、紫月确实需要这样的地方。
“可以先去看看吗?”他问。
“当然。”林舟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车就在那边,现在去刚好能看看夜景。”
紫月拽着青瓷的胳膊兴奋地跳:“太好了!再也不用挤小床啦!”
青瓷看向苏越,银灰色的眼眸里带着询问。他回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可以相信”。
夜风里带着赛道的尘土气息,林舟的车平稳地驶离赤岩峡谷。苏越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忽然想起云栖山那次比赛,青瓷的轮胎被尖石划破,他蹲在路边换备用胎时,紫月跑遍整条山路给他买能量棒。那时他就想,要是有个能好好修赛车的地方就好了。
“对了,”苏越忽然想起什么,“这个俱乐部叫什么名字?”
林舟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指尖在真皮表面轻轻两下,随即侧过脸笑道:“还没正经起过名,之前内部都叫‘备用仓库’。您要是真打算接手,倒是有命名权。”
苏越的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路牌上,云栖山的轮廓在夜色里渐渐清晰。青瓷正低头帮紫月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紫色发丝垂落的弧度,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维修厂见面时,她机身侧面的流线型曲线。
“就叫‘同尘’吧。”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青瓷的动作顿住,抬头看他时眼里闪着疑惑:“同尘?”
“嗯。”苏越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和其光,同其尘’,你看这赛道上的尘土,从云栖山到赤岩峡谷,我们的轮胎总带着同样的沙砾。”他看向青瓷的鞋底,那里还沾着赤岩峡谷的红褐色细沙,“以后跑再多地方,沾的尘都是一起的,同尘,挺合适。”
林舟在后视镜里挑了下眉,笑着附和:“ 道化育万物却不显露自身,混同于尘世之中,有点意思,同尘,有与共浮沉的意思,听着就很亲近。”
青瓷低下头,耳尖的淡粉又悄悄漫开来,她伸手碰了碰苏越的手背,像确认什么似的:“好,就叫同尘。”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想起了赤岩峡谷夕阳下的约定——只要跟着彼此的节奏,多少次赛道都能一起跑完,连扬起的尘土都会朝着同一个方向。
紫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同尘”两个字,立刻拍手:“好听!比那个雷霆俱乐部好听多了!以后我们就在同尘俱乐部修赛车,轮胎沾的泥都能一起擦干净!”
苏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青瓷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像块温润的玉,刚好能接住他们一路攒下的时光。之前挤在十二平米出租屋的日子里,他总在想什么时候能有个地方,让青瓷的零件不用再堆在床底,让紫月的星星灯能挂得高一点;现在,三百平的场地和专业设备突然出现,像给“同尘”这两个字,铺了块扎实的地基。
林舟的车缓缓驶入云栖山脚下的园区,电子门识别车牌后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灯火通明的建筑。“到了,”他停稳车,指着那栋银灰色的厂房,“里面的三台液压升降机都是进口的,能量储备室能同时给五台机娘充能,您可以仔细看看。”
苏越推开车门时,晚风带着山茶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他望着那栋亮着灯的建筑,忽然想起某个赛道纪录片里的话——赛车手与机娘的脚印,终究会和赛道的尘土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紫月己经趴在车窗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得像只小猫。青瓷悄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转头时正好对上苏越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在颠簸的车厢里,手指又悄悄扣在了一起。
林舟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苏越,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即踩下油门,车灯劈开夜色,朝着云栖山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