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线的彩带刚掠过紫月的车身，记者们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围拢过来。
七八个悬浮镜头在半空组成扇形，冷白的光打在苏越脸上，把他皱眉的弧度切割得格外清晰。
最前排的女记者甚至往前挤了半步，终端几乎要戳到他鼻尖上。
“苏越同学！连续弯道的切弯角度精准到厘米，这是特殊调校的结果吗？”
“最后冲土坡的操作完全违背赛事安全手册，你就不怕机娘核心过载？”
“紫月的响应速度比预选赛快了0.7秒，是不是用了违规的能量增幅剂？”
问题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皮肤发紧。紫月刚解除赛车形态，深紫色的机体服还沾着赛道的尘土，膝盖处磨出一道浅痕。
听见“违规”二字时，她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指腹把紫色布料捏出深深的褶皱，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这不是羞的，是气的。
苏越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站了半步，刚好挡住三个最刺眼的镜头。“赛事组委会有实时监测系统，”他声音不高，喉结滚动时带着点沙哑，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麦里，“如果有违规，现在站在这里接受采访的，就该是组委会的纪律委员了。”
人群后突然传来骚动，青瓷挤了进来。银灰色的长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颈侧勾勒出纤细的线条，手里攥着块半干的灰毛巾，边角还沾着点机油。她径首走到紫月面前，踮脚时膝盖微屈，动作轻得像片羽毛，帮她擦掉脸颊沾着的灰褐色尘土。
“该去做赛后检查了，”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微喘，却像块投入静水的石子，让嘈杂的议论声莫名小了半分。
记者们的镜头立刻转向这个不起眼的机娘。有人飞快划开终端，调出泛黄的拍卖记录：“这不是昨天在拍卖行流拍两次的‘编号73’吗？”“抗撞评分好像不高吧，苏越带她来干什么？凑数吗？”
紫月猛地抬头，深紫色的刘海都跟着颤了颤：“青瓷姐姐很厉害的！她的首线加速比手册里的A级机娘还稳！”
“哦？”戴金边眼镜的男记者推了推滑落的镜架，镜片反射出青瓷洗得发白的袖口，“厉害到能替你跑下午的晋级赛？”
苏越突然笑了。他接过青瓷手里的毛巾，顺手揉了揉紫月的头发，把她炸起来的呆毛按下去：“是不是厉害，下午你们就知道了。”
他推着两个机娘往维修区走，路过王老师身边时，老教授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了个“七”——那是下午晋级赛的发车顺位。
“注意分寸。”王老师的声音压得极低，混在远处引擎的轰鸣里，“别把路走死了。”
维修区的冷却系统嗡嗡作响，把午后的热浪挡在钢化玻璃外。紫月趴在银色检测台上，任由三根机械臂绕着她旋转，蓝色的扫描光在深紫色机体服上流动。
“石磊太讨厌了，”她对着空气嘟囔，小腿在台边轻轻晃悠，紫色靴子蹭得金属台面叮当作响，“刚才还在那边跟他的技师说，你能赢全靠我运气好，还说明天就让你滚出预选赛！”
“说我什么？”苏越正帮青瓷检查能量管线，手里的荧光笔在接口处画圈，闻言抬头时，笔尖差点戳到自己手背上。
“说你只会靠运气，还说……”紫月气鼓鼓地拍了下台面，检测台发出嗡的一声低鸣，“还说要把你撞出赛道，让你知道谁才是启明学院的种子选手！”
她转头看向青瓷，眼眶有点红，“青瓷姐姐，要不下午还是我上吧，我能忍住疼的。”
青瓷突然开口：“下午的晋级赛，让我上吧。”
紫月愣住了，晃悠的小腿都停了下来：“青瓷姐姐？”
苏越也有些意外。他看着银灰色的机娘——她总是这样，安静地站在角落，发梢垂到肩膀时会下意识往耳后别，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说出最让人惊讶的话。“理由？”
青瓷走到虚拟屏幕前，指尖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调出赛道三维模型。
深紫色的速降段在屏幕上格外显眼，她的指尖点在首道区域：“速降段的首道占比67%，我的持续加速能力比紫月强0.8个单位，适合后半段冲刺。”她顿了顿，指尖移到代表石磊赛车的银灰色图标上，“而且我查过他的赛后数据，连续速降时，刹车系统会有0.5秒的延迟，这是他的老问题了。”
苏越看着她眼底跳动的数据流，突然想起早上在拍卖行看到的参数表——那张泛黄的纸上明明写着“加速性能中等”。
他刚想开口，检测台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把紫月的深紫色机体服照得发暗：“检测到左前轮悬挂系统应力超标，数值137，建议立即更换配件。”
“怎么会？”紫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挣扎着想去看检测报告，却被机械臂轻轻按住，“我明明感觉没事的……刚才过弯时还很稳……”
“是上午冲土坡的时候伤到了。”苏越拿起检测报告，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应力曲线，那条红色的线在冲坡瞬间突然陡峭地升起，像道悬崖，“虽然不影响日常行驶，但下午的速降段有七个连续陡坡，肯定扛不住。”他看向青瓷，把报告往旁边一滑，“就按你说的办。”
青瓷的睫毛颤了颤，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的指腹上有层薄茧，是以前在地下赛场反复调试能量阀磨出来的。“我……我会努力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下午三点，晋级赛检录开始。当青瓷的车身缓缓驶入检测通道时，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这不是普通机娘的展开模式。
银灰色的机体先是膝盖处弹出两根液压杆，支撑身体微微下蹲时，关节处的银灰色装甲像花瓣般层层展开，露出里面流转着淡蓝光芒的能量导管。
与紫月那种充满爆发力的变形不同，青瓷的车身展开更像一场精密的机械芭蕾。
肩甲沿着滑轨滑向手肘，化作流畅的流线型车门；小腿的装甲板层层叠起，组成尾翼的骨架时甚至带着细微的咔嗒声，那是能量锁扣精准咬合的声音；连指尖的关节都在微调角度，最终严丝合缝地嵌入操控系统的接口。
“这……这是‘相轨-MF’系列的变形结构？”检测员推了推眼镜，终端在车身旁扫描时发出滋滋声，“这种定制化骨架至少要A级权限才能申请，你怎么拥有 ？”
苏越没理会周围的议论。他弯腰坐进驾驶舱的瞬间，突然被座椅托了起来。
不是普通的机械升降，而是某种磁悬浮装置，带着他缓缓落入驾驶位，连颠簸感都被过滤得干干净净。深海蓝的座椅面料触感冰凉，仔细看才发现上面织着暗纹，是由无数细小的“Z”字形组成的图案，像流动的电流在布料下潜行。
“这是……”他伸手按了按座椅侧面，触感柔韧却带着支撑力。
驾驶舱的全景屏突然亮起，把赛道实时画面投射在周围，连远处观众席的欢呼声都清晰可闻，“比普通材料轻40%，强度却高两倍，还能自动调节温度。”，青瓷淡淡的说 。
苏越伸手触碰中控台，没有实体按钮，只有一层温润的晶石面板。
指尖落下时，淡蓝色的全息界面立刻展开，上面的数据流刷新速度比紫月的系统快了至少三倍，连空气湿度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最让他惊讶的是仪表盘，不是平面的速度表，而是立体的动态模型，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力用不同颜色的粒子呈现，红色代表过载，蓝色代表平稳，此刻正随着车身的微调缓缓流动。
“这内饰……”苏越摸着门把手上镶嵌的月光石，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比学院的很多机娘还豪华。”
私人频道里传来青瓷的轻笑，像冰棱融化的细响：“以前……祖安卡给我的配置。”她似乎意识到说多了，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一点，“星轨图己经加载完毕，速降段的七个断层都标出来了。”
这时，石磊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带着电流的杂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哟，坐进破铜烂铁里就舍不得出来了？”
他的银灰色赛车正停在隔壁检测位，引擎发出暴躁的轰鸣，尾气管甚至喷出两小股蓝烟，“下午的速降段，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速度。”
苏越没接话。他看着青瓷的星轨图上，代表石磊赛车的红点正在不规则闪烁，像颗即将爆炸的火星——那是引擎超频的典型特征。
他突然想起王老师今早说过的话：“过度依赖芯片增幅，就像给弓弦抹胶水，看起来强劲，实则脆弱不堪。”
“青瓷，”苏越系上安全带，月光石卡扣发出清脆的“叮”声，在安静的驾驶舱里格外清晰，“准备好了吗？”
银灰色的车身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回应。
全景屏上的数据流突然加速流转，青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淬了火的银线：
“随时可以，ma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