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夜的咳嗽与无声的关怀

2025-08-18 3209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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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

那低沉紧绷、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质问,裹挟着顾言身上前所未有的暴戾气息,像冰冷的锁链瞬间绞紧了林溪的呼吸。她脊背死死抵着冰凉的门板,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却远不及眼前顾言眼中翻涌的、近乎失控的阴鸷让她恐惧。他逼近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像是燃着黑色的火焰,死死钉在她湿透的外套上,仿佛那不是雨水,而是某种致命的毒液。

林溪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言,褪去了所有清冷的伪装,只剩下一种原始的、极具压迫性的危险感。她想开口解释,喉咙却像被冻住,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阵难以抑制的、带着撕裂感的痒意猛地从喉咙深处窜上来。林溪猝不及防,剧烈地咳嗽起来。这咳嗽来得凶猛又狼狈,她不得不弯下腰,一手死死捂住嘴,一手撑住膝盖,咳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耸动,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冰冷的空气和方才灌入的雨水刺激着她脆弱的呼吸道,每一声咳嗽都带着破音,在死寂的玄关里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痛苦不堪的咳嗽,像一盆冰水,猝然浇熄了顾言眼中那骇人的风暴。他高大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被某种更深沉恐惧催生的怒火,被这剧烈的病态声响硬生生打断、冻结。他紧锁的眉头拧得更深,看着眼前这个蜷缩着、咳得浑身发抖、狼狈得像只被遗弃小猫的女孩,眼底翻涌的阴云里,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最终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强行压下。

那股迫人的气势,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顾言紧抿的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他只是极其复杂地、深深地看了林溪一眼,那眼神里有未消的余怒,有某种惊魂未定的残余,更有一丝林溪无法解读的、近乎痛楚的暗影一闪而过。随即,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她,带着一身未散的冰冷水汽和压抑到极点的沉默,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砰!”

沉重的关门声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用力,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决绝,震得林溪耳膜嗡嗡作响。那扇门隔绝的,仿佛不是空间,而是两个濒临崩溃的世界。

林溪扶着冰冷的门板,又咳了好一阵才勉强平息下来。喉咙里火烧火燎,胸口闷痛,浑身都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持续的寒意而酸软无力。顾言最后那个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冰冷、愤怒,却又夹杂着一丝她看不懂的、近乎受伤的意味。是因为她淋雨弄脏了地板?还是因为她这不合时宜的咳嗽打扰了他?她不敢再想。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像一具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挪回自己冰冷的房间。湿透的衣服黏腻地贴在身上,寒意如同附骨之蛆,丝丝缕缕地钻进骨头缝里。她哆嗦着换下湿衣,用毛巾胡乱擦干头发和身体,然后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被窝冰冷,身体却像被架在火上烤,一阵阵发烫,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昏沉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暴雨里,冰冷的水幕无边无际,顾言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在雨幕后死死盯着她,还有那句未尽的、充满戾气的质问——“你身上……” 这声音和记忆深处某个模糊而尖锐的碎片纠缠在一起,让她在混乱的高热梦境里痛苦地挣扎。

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变得细密而绵长,敲打着玻璃,如同永无止境的叹息。

夜越来越深,身体的温度在冰与火的夹击下反复拉锯。林溪睡得极不安稳,意识在昏沉和短暂的清醒间浮沉。喉咙里的灼痛感如同埋着一块烧红的炭,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痛苦。她努力压抑着,但咳嗽如同狡猾的敌人,总在她意识松懈的瞬间发动偷袭。

终于,一次压抑不住的、剧烈的咳嗽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寂静的深夜里骤然爆发,声音沙哑得变了调,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林溪咳得蜷缩起来,身体因为缺氧而微微抽搐,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这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深夜死寂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可怜。

咳嗽声持续着,一声接一声,带着一种令人心揪的虚弱和痛苦。林溪咳得眼前发黑,只能无力地趴在床边,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更剧烈的痛楚。绝望和无助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只能任由这磨人的病痛折磨着自己,意识在昏沉和痛楚的清醒间沉浮。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声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咳嗽的间隙里突兀地响起。

林溪的咳嗽声猛地一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惊恐地望向房门的方向,在昏暗的光线下,门板只是一片模糊的深色轮廓。

谁?!

顾言?!

这个念头让她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比喉咙的灼痛更让她窒息。她想起玄关里他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想起那声未尽的、充满戾气的质问。他……他是来继续刚才的“审判”吗?还是因为她这深夜的咳嗽彻底激怒了他,要首接将她扫地出门?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发抖,每一根神经都拉到了极限。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门外的情景。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轰鸣。

门外,一片沉寂。

没有预想中的怒火,没有冰冷的驱逐令。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绝对的安静。仿佛刚才那三声敲门,只是她高烧下的幻觉。

然而,就在林溪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的时候,她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地毯吸收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脚步声。沉稳、克制、一步步远离她的房门,最终消失在主卧的方向。然后,是那熟悉的、轻微的关门声——“咔哒”。

他走了。

没有说一句话。

林溪僵在床上,过了足足一分钟,才敢小心翼翼地、如同惊弓之鸟般掀开被子,赤着脚,冰凉的地板刺激着脚心。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到门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她颤抖着手,轻轻、轻轻地拧动门把手,将房门拉开一条窄窄的缝隙。

走廊里一片昏暗,只有客厅方向透过来一点微弱的光。

门外的地板上,安静地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弯腰,像做贼一样飞快地将袋子拎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门,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大口喘着气,这才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看向手里的袋子。

袋子里装着一盒崭新的感冒药,盒子上的字迹在昏暗中勉强可辨,是专门针对风寒感冒、咳嗽咽喉肿痛的。旁边还有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没有纸条,没有任何解释。只有这两样东西,冰冷地躺在塑料袋里。

林溪握着那瓶冰冷的矿泉水,瓶身上的寒意透过掌心首抵心口。她看着那盒感冒药,包装崭新得刺眼。刚才门外那令人心悸的沉默,顾言最后那个复杂到极点的眼神,玄关里他失控的戾气,还有此刻这无声无息送来的药和水……

巨大的委屈、惊魂未定、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和酸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矿泉水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耸动起来。

她不明白。

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盒药静静地躺在桌上,像一个冰冷的谜题。林溪抽噎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药盒光滑的表面。就在这时,她的指尖在药盒底部边缘,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寻常的凸起。那不是药盒本身的印刷痕迹。

借着窗外越来越微弱的天光,她眯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凑近了仔细看。

药盒底部的生产日期钢印旁,被人用极细的笔,用力地划掉了一串数字。那串被涂抹掉的字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突兀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