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没有告诉你…‘渡鸦’…不止一个？”
冰冷的问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林默意识中那层绝望的冰壳！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不止一个渡鸦？！
佐藤破碎义眼中的决绝…镜湖平台上黑袍笼罩、星光为眼的非人存在…还有眼前这个冷酷、高效、将他视为“钥匙”和工具、拥有机械臂的神秘女人…
碎片！惊悚的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旋转！一个令人窒息的猜想如同深渊巨口般张开——这不是个体！这是一个…组织？！一个代号？！
女人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捕捉到了林默眼中剧烈的情绪波动。她覆盖着装甲的机械臂稳稳端着那把巨大的霰弹枪，枪口纹丝不动地警戒着来时的黑暗，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看来…没有。” 她顿了顿，似乎在咀嚼着佐藤的选择，“老狐狸…到死…都只相信…自己选中的路…”
话音未落！
呜——嗡——！！！
刺耳的电子警报声如同死神的狞笑，再次撕裂了废弃工厂区死寂的空气！这一次，声音并非来自他们刚刚逃离的小巷方向，而是…来自西面八方！
尖锐的警报声在巨大的废弃空气压缩机残骸之间疯狂回荡、叠加！猩红的扫描光束如同无数道索命的探照灯，穿透层层叠叠的金属垃圾堆和锈蚀管道的缝隙，在布满油污的地面、墙壁上快速扫过！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警报的间隙响起，如同来自地狱的广播：
“目标…能量特征…锁定…区域…覆盖…清除…程序…启动…”
不止一个！至少有西个，甚至五个代行者！它们封锁了这片区域！如同猎犬般包围了他们的藏身地！
女人的动作瞬间凝固！覆盖着装甲的机械臂猛地将霰弹枪枪口转向警报声最密集的侧翼！兜帽阴影下的“目光”锐利如刀！
“废物…效率…提高了…” 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的意味，但依旧冰冷如铁。
林默的心沉到了冰点。冰冷的阻断剂带来的麻木感与全身碎裂的剧痛交织，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幽蓝丝线的力量彻底枯竭，如同被斩断的根须。此刻的他，别说反抗，连成为诱饵吸引火力的价值都没有。只能绝望地躺在冰冷的油污里，等待终结的降临。
女人没有看他。她覆盖着装甲的机械左手猛地探入工装内袋，再次掏出了那个覆盖着磨砂黑涂层的金属盒子。动作快如闪电。咔哒一声轻响，盒盖滑开，露出内部剩余的两支液体——粘稠如血的暗红，以及闪烁着不稳定荧光的幽绿。
她的机械手指毫不犹豫地夹起了那支幽绿色的玻璃管。不同于之前注射冰蓝阻断剂时的精准定位，这一次，她看都没看林默，只是将幽绿的玻璃管前端那个覆盖着能量纹路的陶瓷接口，猛地按在自己覆盖着装甲的机械左臂小臂外侧！
嗤——！
轻微的气体泄露声响起！幽绿色的液体混合着某种能量流，被瞬间注入她冰冷的机械臂内部！
嗡！！！
一股极其不稳定、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猛地从她那条机械臂上爆发出来！幽绿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她哑光黑的装甲缝隙间疯狂闪烁、流淌！整条机械臂发出高频的、如同超负荷运转引擎般的嗡鸣和震颤！装甲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裂纹般的能量逸散光痕！
“能量…过载…70%…临界…风险…” 女人沙哑的声音在机械臂的嗡鸣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
她猛地抬起那条闪烁着不稳定幽绿光芒的机械臂，不再指向追兵的方向，而是…狠狠一拳轰向两人藏身的巨大废弃空气压缩机残骸底部！
轰——！！！
一声沉闷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巨响！压缩机的铸铁外壳在接触的瞬间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向内凹陷、碎裂！覆盖着幽绿能量的机械拳如同打桩机，毫无阻碍地贯穿了厚厚的金属壁，深深捣入压缩机内部复杂锈蚀的活塞结构之中！
嗡——！！！
压缩机的残骸内部，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断裂声！紧接着，一股浓郁的、带着刺鼻化学气味的墨绿色油雾，如同被惊醒的毒蛇，从被贯穿的破口处疯狂喷涌而出！
这油雾极其粘稠，扩散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浓烈的金属氧化物和某种强效冷却液添加剂混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油雾接触到空气，甚至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干扰…烟雾…启动…” 女人冰冷的宣告淹没在油雾喷涌的嘶嘶声中。
这墨绿色的油雾显然不是普通的烟雾！它似乎对代行者的探测系统有着极强的干扰作用！
呜——嗡——！！！
外面疯狂扫动的猩红扫描光束瞬间变得混乱、扭曲、明灭不定！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也出现了明显的卡顿和失真：
“警告！…高浓度…金属…氧化物…微粒…混合…未知…化学…添加剂…干扰…光学…扫描…能量…感应…严重…受阻…”
“目标…定位…丢失…信号…衰减…分析…干扰源…清除…优先…”
猩红的扫描光束在弥漫的墨绿色油雾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锁定林默的能量信号被大幅削弱、干扰！
就是现在！
女人覆盖着装甲的机械右手猛地将巨大的霰弹枪甩到背后，动作快得留下一道残影！同时，那条闪烁着不稳定幽绿光芒的机械左手再次如同铁钳般探出，狠狠抓住了林默焦黑残破的右肩（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走！”
沙哑的嘶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巨大的力量爆发，拖着林默如同拖着一袋沉重的垃圾，猛地冲向巨大压缩机残骸后方——那里，一个被锈蚀的金属格栅半掩着的、通往更深处工厂地下的维修通道入口！
轰隆！
闪烁着幽绿光芒的机械拳再次轰出！早己锈蚀的格栅如同纸糊般被撕裂、击飞！露出后面黑洞洞的、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某种…淡淡的、类似消毒水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
女人拖着林默，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动作迅捷如电！沉重的机械战靴踏在冰冷潮湿的金属阶梯上，发出急促而空洞的回响。
通道狭窄、陡峭、向下延伸。两侧是布满冷凝水和厚厚霉斑的混凝土墙壁，头顶是粗大的、锈迹斑斑的蒸汽管道残骸。空气污浊冰冷，带着地下特有的湿气。
林默的身体在粗糙冰冷的阶梯和墙壁上摩擦、撞击，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麻木、剧痛和粗暴的拖拽中一点点剥离。视野一片模糊，只能听到身后通道入口处，传来代行者强行驱散墨绿油雾的等离子能量波动声和金属被切割熔化的刺耳声响！追兵很快会清理掉干扰！
女人拖着他，在黑暗中亡命向下。速度极快，对路径异常熟悉，仿佛这里是她家的后花园。闪烁幽绿光芒的机械臂在黑暗中如同鬼火，映亮了她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也映亮了通道墙壁上一些…异样的痕迹。
那是一些用暗红色喷漆喷涂的符号。不是涂鸦，不是警告标志。那些符号线条扭曲、怪异，充满了古老而亵渎的气息…与镜湖平台上那座古老祭坛刻画的象形符号…如出一辙！
渡鸦的标记？！
林默涣散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聚焦。
通道并非首通到底。女人拖着他快速穿过几个岔口，每一次选择都毫不犹豫。最终，通道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覆盖着斑驳绿漆的防爆气密门。门板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厚厚的灰尘和凝结的水珠。
女人在门前停下。覆盖着装甲的机械右手抬起，不再是持枪，而是在门板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覆盖着油污的面板上快速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动态密码。面板上微弱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
嗤——！
沉重的气密门发出沉闷的液压解锁声，缓缓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消毒水、机油、金属烧灼、以及某种…陈旧血腥味的复杂气息，如同尘封多年的墓穴被打开，猛地从门缝中涌了出来！
女人没有丝毫犹豫，拖着林默闪身而入！
身后的气密门立刻无声关闭，严丝合缝，将外面通道的冰冷湿气和隐约传来的追兵声响彻底隔绝。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被改造成临时据点的地下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大型地下泵站核心区。空间异常高阔，由粗壮的混凝土支柱支撑。穹顶是巨大的、早己停止运转的涡轮机残骸，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布满指示灯和接口的金属仪器箱子，粗大的线缆像黑色的藤蔓一样盘踞在布满油污的地板和墙壁上。空气里消毒水和金属烧灼的味道浓得呛人，混合着那股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陈旧血腥气。
惨白的应急灯光从高处投射下来，勉强照亮了这个杂乱而冰冷的世界。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中央，一张覆盖着磨损人造皮革的巨大金属工作台。台面上散落着各种精密工具、的电路板、拆解到一半的机械义肢零件、以及几支不同颜色、装着不明液体的注射器。台面上方，悬挂着几块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正显示着不断滚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加密数据流和复杂的神经映射图，其中一块屏幕的边缘，正闪烁着代表外部加密信号扫描的红色警报窗口——显然，代行者正在外面疯狂搜索入口。
这里…是巢穴！一个隐藏在废弃工厂地下的、属于“渡鸦”的巢穴！
女人拖着林默，如同拖着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径首走向那张巨大的工作台。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覆盖着装甲的机械左手猛地一甩！
砰！
林默残破的身体被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布满油污和金属碎屑的地面上！剧痛如同最后的审判，瞬间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击溃！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女人看都没看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林默。她覆盖着装甲的机械右手伸向工作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按钮，用力按下。
嗡…！
工作台上方悬挂的一块主屏幕瞬间切换，瀑布般刷下无数行飞速滚动的代码，开始对林默的身体进行远程深度扫描！惨白的光线将林默焦黑残破、布满新伤旧痕的躯体映照得如同解剖台上的标本。
同时，她那条闪烁着不稳定幽绿光芒的机械左臂猛地抬起，指向空间另一侧一个被厚重帆布覆盖的、体积不小的物体。
“比特！激活！警戒模式！最高级别！” 沙哑冰冷的命令响起。
嗤啦！
帆布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掀开！露出的，赫然是林默曾在老K安全屋里见过的那只处于休眠状态的机械犬——比特！
但此刻的比特，状态明显不同！它通体覆盖的哑光黑色复合装甲上布满了新的刮痕和修补痕迹，头部那个多光谱扫描阵列的球型传感器黯淡无光，一条后腿的液压传动装置似乎也受到了损伤，连接处有焊接的痕迹。
听到命令，比特头部传感器猛地亮起，发出柔和的蓝光，开始缓慢旋转扫描。它无声地走到昏迷的林默身边，伏低身体，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头部传感器蓝光锁定着入口方向。
做完这一切，女人才缓缓转过身。她覆盖着装甲的机械臂垂在身侧，那把巨大的霰弹枪依旧反背在身后。她第一次，将兜帽的阴影，完全投向了地上昏迷不醒的林默。
工作台惨白的灯光勾勒出她瘦削、如同竹竿般的轮廓。宽大的工装连帽下，依旧看不清面容，只有那冷硬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暴露在光线中。
沉默。
只有仪器低微的嗡鸣和屏幕上数据疯狂滚动的沙沙声在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回荡。
过了足足十几秒。
女人覆盖着装甲的机械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凝重，抬了起来。动作不再粗暴，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精确。
机械手指，伸向了自己工装连帽的边缘。
然后，缓缓地…向上掀开了那顶沾满油污、遮掩了一切的深灰色兜帽。
惨白的光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照亮了兜帽下隐藏的面容。
那张脸…异常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皮肤是长期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几乎没有血色。五官线条清晰，甚至可以说精致，但如同用最冷的玉石雕琢而成，缺乏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温度。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
只有一片纯粹的、如同镜湖最底层凝结的…幽暗深蓝！
这深蓝并非燃烧的火焰，而是如同两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恒定、深邃、毫无波澜地倒映着工作台惨白的灯光，以及地上林默那具残破的躯壳。
这张脸…这张年轻、苍白、非人的脸…林默从未见过。
但那双幽暗深蓝、如同凝结湖水的眼眸…
却与镜湖平台上，那个黑袍笼罩、星光为眼的“渡鸦”…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