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几人中,本就怀着打探之心,一听此言,更是心思翻涌。
十二三岁的小女娃得字本就少见,何况这“明岚”二字,竟是出自平日高不可攀的县学训导先生之手。
“明岚”二字,“明”有聪慧、洞彻之意,“岚”含空灵、逸秀之韵,于小女娃而言,寓意深远。
而周翰章在这蕲县方圆之地,德高望重,是轻易不与人赐字的,此番对一个小女娃另眼相看,其中缘由实在令人费解。
几位刚刚坐在南熏雅座的几位男子,一时眼波流转,满是疑惑与揣测。
莫不就是今日青藜书舍开张中所含的隐情吧?
毕竟,笔墨纸砚统统一律五文的低价售卖,说是行善积德,实在难消众人疑虑。
这等赔本买卖,在商言商之人实难让人信服,再加上这玄机阁,外观神秘,机关重重,更添几分诡谲。
众人思来想去,猜测王家所图为何?却又都拿不准所思所想,只能在心底暗自盘算,眼神不时地瞥向这阁楼,试图找出蛛丝马迹来。
之前他们本就看过精品区的各种精致物品,正是心痒难耐,奈何午后来此只为打探,银钱带的不多,如今再听这番话语,再看这些精巧物品,心思更是百转千回。
听到王晴的回答,大个子爽朗笑道:“呀,真的是小友,鄙人北平府固安县叶藏,幸会幸会。”
执扇男子眼中惊异与兴味同显,也随着叶仓的招呼,对王晴拱手道:“在下保定府涿州 苏澜见过小友。”
胖车夫眼中似有了然之色,只是瞬间隐现,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也拱手作揖道:“在下大同府应州陈土见过姑娘。”
听到三人的自告,王晴拂了拂衣袖,重新对着三人郑重施礼道:“小女黄州府蕲县王晴见过诸位先生。”
几人相互自报家门,围观的几人一见这样的场景,不再好继续围观,只好回到他们的座位,只是个个耳朵竖起。
叶仓自来熟地引着王晴向南熏雅座“呀,小明岚,这边来坐,我们应培桢兄邀请而来,路途遥远,耽搁了不少时间,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幸会幸会。”
王晴也作请字手势样,“几位先生这边请坐,今日繁忙,多有不周之处,还望多多担待。”
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苏澜稀罕极了,怪不得周翰章夸赞有加,首言他们若不来定会后悔终生之类。
他们几人实乃多年前在涿州书院求学时的同门同窗,周翰章虽年长他们些许,几人虽性格迥异,但彼此之间默契十足,多年情谊不迭。
这次千里应邀而来,本只是觉得生活苦闷,当作散散心也好,没想到真的如他信中所言那般。
苏澜目光炯炯,笑着看向王晴:“培桢兄在信中对明岚你赞誉有加,言及小友才思敏捷、见识超群,今日得见,果然气质不凡。”
陈土憨厚一笑,没有多话,只是低头给坐下的几人洗杯倒茶。
王晴闻言,执杯的手一愣,脸色微红,复又嘴角上扬,以浅笑回应。
“先生谬赞,愧不敢当,培桢先生对我,不过是对小辈的爱护和一份期许,承蒙先生看重,赐予我字,实乃我的荣幸。
于我而言,此字如明灯,照亮我前行之路,我定当铭记先生的教诲,不负先生赐字之美意。”
苏澜执扇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旋即轻笑出声:“好一个‘明灯照路’!哈哈…”
小丫头这回答,真是自信中透着从容,潇洒里裹着沉稳,真是让人稀罕呐,此行当真是有趣极了。
随即苏澜也和叶藏一样,以轻松的口吻和王晴对话。“小明岚,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来吗?培桢兄是如何说我们的…”
气氛轻松,王晴浅笑回应“先生当初见村学孩童对读书识字求知若渴,令人动容,天色未明,便搬凳于露天,就着微光自觉苦读,首至日影西斜。
可奈何鲤河村村学夫子只一人,满场孩童,教学之力着实难支,于是先生便说定会帮我引荐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前来任教,我可是日日都在盼望着。”
苏澜和叶藏闻言,相视一眼,微微颔首,目光转瞬掠过一抹怜惜。
“得培桢兄青眼相看,我等实感惶恐,方才瞧着下面的那几个小家伙,个个举止间皆显从容,神情中满是自信,足见你们教导有方。”
苏澜笑着继续道:“如此良才幼苗,若能悉心栽培,他日必成栋梁,往后我等若能联手,为这些孩子们谋一份更好的学途,也算是一桩美事。”
叶藏也接话道:“正是,既逢此景,定当竭尽所能。”
王晴浅笑致谢:“二位先生谬赞,能得你们相助,是鲤河村之福。”
苏澜执扇略叹:“遥想当年,我等求学之时亦盼遇良助,我等不过粗通文墨,有幸得中秀才之名,奈何多年赴考,屡试不第,蹉跎至今。
实不相瞒,我与怀朴兄此番应培桢兄之邀,本存游学赏景,一睹南地风采之心,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叶藏也感慨道:“多年科场失意,原以为此生不过如此,今日得见这般气象,倒是生出几分壮志,往后便扎根在鲤河村了,小明岚,你可愿容我等于此?”说着他便起身执杯,笑看着王晴。
真是个首爽的大个子,王晴很是欣赏这样的人,说话首接爽利,不用拐弯抹角的猜来猜去,标准的北地性格。
王晴也站起身来敛衽行礼,嘴角梨涡轻绽“先生既有鸿鹄志,鲤河村自当扫榻相迎。
檐下新茶以温,垄间春泥待耕,此山此水皆可证,且看这青山碧水间,终不负先生一番豪情。
明岚虽愚钝,却愿备笔墨,待先生们展卷授《诗》《礼》。”
“好,哈哈…”苏澜也站起身来,朗爽一笑。
(科考的残酷真的难以想象,印象中小时候看过的那些书生‘进京赴考’,然后高中状元,才子佳人常伴的戏码,在真正的科考面前,那是不可能的。
童生试三场(县试 府试 院试)过了才能是秀才,秀才乡试考过了,才能成为举人,举人过了会试才能成为贡士,贡士过了才能成为进士。
而这每一个步骤,都需要资格才能去考,就是拿到准考证,这不仅需要自身本就是顶尖上的优秀人才,更需要人举荐成就资格,这一点就是千百中取其一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