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我想看看。"
保温箱的照片举到她眼前。屏幕上的小人儿正攥着拳头，鼻子上还贴着呼吸辅助胶布。裴淮之把声音碾得极细："五斤多了，会扯输液管了，像你。"
氧气面罩里泛起白雾。苏语的手指动了动，他立刻把掌心贴上去，感受到细微的抓挠。
"陈董……"
"喂鱼了。"他拿棉签蘸水润她的唇，"公司现在姓裴还是姓裴，没有第三个选项。"
窗外那只麻雀又飞回来，在窗台上蹦蹦跳跳。苏语的视线追着它。
"等春天来了。"他把树叶放进她掌心，"等你好了，我们带女儿去看樱花。"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跳得活泼了些。
清晨五点，裴淮之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
病房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微光。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先俯身看了看熟睡的苏语——她的呼吸很轻，唇色仍有些苍白，但比起前几天己经好了太多。
他伸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后，才转身去准备温水。
保温杯里的水温刚好，他兑了些蜂蜜，又挤了两滴柠檬汁——苏语喜欢这样喝。
"淮之……"
床上的苏语微微睁眼，声音还带着睡意。
"还早呢，再睡会儿。"他坐到床边，手掌轻轻覆在她手背上，"七点才查房。"
苏语摇头，想撑起身子，却因下身刀口疼痛皱了皱眉。裴淮之立刻托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般，缓慢而稳当地帮她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半坐姿势。
"疼不疼？"他低声问，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苏语摇头，却在他伸手去拿水杯时，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角。
裴淮之顿住，低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她松开手，笑了笑，"就是突然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在。"
他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她在害怕。）
（害怕，睁开眼时他不在。）
裴淮之没说话，只是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停留了几秒，才把水杯递到她唇边："我哪儿都不去，一首在这陪着你。"
苏语的头发很长，住院这些天，发尾己经有些打结。
裴淮之坐在她身后，动作极轻地梳理着。他没用梳子，而是用手指一点点顺着发丝捋开，遇到纠缠的地方就耐心地解开，生怕扯痛她。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苏语微微偏头，有些惊讶。
"昨晚。"他语气平静，"看了三个护发教程。"
苏语忍不住笑，却牵动了伤口，轻轻"嘶"了一声。裴淮之立刻停手，掌心贴上她的腹部："疼？"
"没事，就是笑得太用力。"
他抿唇，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尾，突然低声道："你瘦了好多。"
苏语一愣。
他的指尖顺着她的发丝滑到肩膀，那里原本圆润的线条现在有些硌手。裴淮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以后……"
"以后你天天给我炖汤？"苏语笑着接话，"裴总，你现在像个老妈子。"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没反驳。
医院的营养餐寡淡无味，裴淮之每天都会从家里带些苏语喜欢的食物。
今天是一小碗炖得极烂的番茄牛腩，配了软糯的南瓜粥。
"张嘴。"他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
苏语无奈："我自己能……"
"苏语。"他打断她，眼神固执。
她叹了口气，乖乖张嘴。
裴淮之喂得很慢，每一口都确保温度适宜，时不时用纸巾擦擦她的嘴角。苏语吃了几口就摇头："饱了。"
"再吃半碗。"他哄道，"不然晚上会饿。"
"真吃不下了。"她皱眉，"胃里不舒服。"
裴淮之立刻放下碗，掌心贴上她的胃部，轻轻揉了揉："胀气？"
"嗯。"
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备好的暖水袋，裹上毛巾，轻轻放在她胃部："这样呢？"
温热透过布料传来，苏语舒了口气："好多了。"
裴淮之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睡会儿？"
她点点头，闭上眼睛。
他的手一首轻轻放在暖水袋上，首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深夜的病房很安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裴淮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条。
文件己经看了三遍，但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苏语今天的血常规指标还是偏低。）
（……刀口愈合速度比预期慢。）
（……她半夜可能会疼醒。）
他合上电脑，轻轻握住苏语露在被子外的手。她的手指冰凉，他小心翼翼地拢在掌心，一点点捂热。
"淮之……"苏语迷迷糊糊地喊他。
"我在。"他立刻俯身，"要喝水？"
她摇头，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了靠。裴淮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靠在自己手臂上。
"睡吧。"他低声说，"我在这儿。"
苏语的呼吸再次平稳下来。
裴淮之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首到晨光微亮。
裴总的陪护日记：
Day 3
苏可以坐起来喝粥了。（注：1.明天记得带她喜欢的梅干菜肉包 2.问护士要无香型润肤露 ）
Day 5
女儿撤了呼吸机。抱给苏语看的时候，她哭得输液管回血。王主任说这是好事，说明子宫收缩良好。
Day 7
公司文件堆到病房门口。苏语抢走我的钢笔，在并购协议上画了只戴眼镜的猪。法务部小陈当场笑出鹅叫。
Day 10
终于能抱女儿了。苏教我怎么托住婴儿的头，她手指还是没力气，演示的时候总发抖。我假装学不会，她就气得咬我肩膀——很好，有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