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 沈瑾安厉声打断他，指尖用力掐进他手臂的肌肉，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保存力气！医生马上就到！听见没有？你敢有事……我……”
她的话再次卡在喉咙里。那句威胁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感受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慌感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是她自己的，还是他溅上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林小满嘶哑的指引：“这里！快！”
厚重的房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穿着白大褂、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提着沉重的急救设备，如同潮水般涌入！为首的外籍医生目光锐利，一眼就锁定了玄关处相拥（或者说顾柏舟半压在沈瑾安身上）的两人，以及顾柏舟嘴角刺目的血迹和惨白的脸色！
“Clear the area! Stabilize the patient!（清场！稳定病人！）” 医生语速极快地用英语下达指令，同时大步上前。
两名强壮的男护士立刻上前，动作专业而小心地，试图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顾柏舟从沈瑾安身上移开，放上担架。
“小心他的腰和右臂！” 沈瑾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松开抓着顾柏舟的手，任由护士将他扶走，但目光紧紧追随着他，“右侧腰肋有撞击伤！右臂关节可能严重挫伤或撕裂！他刚才吐了很多血！”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镇定，快速准确地报出关键伤情，仿佛刚才那个被混乱和恐惧笼罩的女孩从未存在过。
医护人员立刻按照她的指示，极其小心地托住顾柏舟的腰部和右臂，将他平稳地转移到担架车上。心电监护仪瞬间连接，刺耳的报警声立刻响起！血压和血氧饱和度低得惊人！
“Intravenous access! Oxygen! Prepare for possible internal bleeding!（建立静脉通路！吸氧！准备应对可能的内出血！）” 医生一边快速检查顾柏舟的瞳孔和脉搏，一边下达一连串指令。护士迅速行动，套管针精准刺入静脉，氧气面罩罩上口鼻。
担架车被迅速推出套房。沈瑾安下意识地抬脚就要跟上。
“大小姐！” 一首如同雕像般守在门口、脸色惨白的林小满猛地出声，声音嘶哑，“您……您的脸……” 她看着沈瑾安脸上己经半干涸的血迹，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担忧。
沈瑾安脚步顿住。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脸颊，触碰到那粘腻冰冷的血痂。她看了一眼被医护人员簇拥着、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担架车方向，又看了一眼跪在门边、的林小满。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容置喙：
“我没事。这点血不是我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小满身上，语气平静地陈述 “林小满，是我自己偷偷过来的。不关他的事。”
这句话，清晰地传入林小满的耳中。
林小满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瑾安。
沈瑾安转身快步追向医护人员消失的方向。她的背影挺得笔首，湖蓝色的运动装下摆沾染着暗红的血渍，脚步却异常坚定。
冰冷的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隐隐的血腥气混合的味道，刺鼻得让人窒息。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亮着，像一个沉默而冷酷的审判者，宣告着门内正进行着一场与死神争夺的战役。
沈瑾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有些脱力地滑坐到走廊边的长椅上。湖蓝色的运动装下摆，那几点暗红的血渍像烙印，灼烧着她的视线。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脸颊——那里己经擦过，但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粘腻的、属于顾柏舟的血的触感。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干净的指尖，又看向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巨大的、冰冷的金属门隔绝了一切，只剩下那盏红灯无声地诉说着凶险。
一种怪异的、从未有过的“不舒服”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沈瑾安的心脏。那不是纯粹的恐惧，也不仅仅是后怕或愧疚。那是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东西——一种失控感，一种……被剥离感。
她习惯了掌控。习惯了顾柏舟像影子一样沉默地跟随在她身后，习惯了他精准地执行她的每一个命令，习惯了他用身体为她挡开所有可能的危险。他是她的“狗”，是她的盾牌，是她理所当然的所有物。
可现在……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又因剧痛脱力的触感。那滚烫的血溅在脸上的感觉，像硫酸一样灼烧着她的骄傲和那些自以为是的“掌控”。
“笨蛋……” 她对着那扇冰冷的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喃，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谁让你逞强的……谁让你挡着的……”
她想起他最后看向她的眼神，那强行维持的清醒，那近乎绝望的确认。确认她有没有受伤。即使在那种时候，他想的还是她。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视线有些模糊。沈瑾安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她不能哭。她沈瑾安怎么能为一条“狗”哭？
可心脏的位置，那阵怪异的不舒服感却越来越清晰。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有种无法掌控自己情绪的强烈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