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舟的瞳孔猛地一缩,巨大的惊愕让他瞬间失语,脸上极力维持的平静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看着她愤怒而通透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沈瑾安看着他这副默认的样子,心头那股怒火瞬间被一种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失望所取代。她明白了。父亲在逼他,用守护她的资格作为筹码,逼他去完成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而顾柏舟……他接受了。
“呵……”沈瑾安发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和嘲讽,“很好。顾柏舟,你果然……很听话。”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仿佛他身上带着什么令她厌恶的气息。
“滚。”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骄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疏离,“去完成你的‘试炼’。去证明你有多‘有能力’。”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走向那张宽大的床铺,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晚宴?你赶得及就来,赶不及……就不用来了。我的狗,不缺你这一条。”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顾柏舟的心脏。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血色,连唇色都变得灰白。腰侧的伤在此刻爆发出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他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巨大的痛楚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他一定会赶回来,想求她不要……不要说出那样的话。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窒息感都压回胸腔。然后,他对着那个冰冷的背影,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郑重,躬身行礼。
“……是,大小姐。”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他首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骨髓。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步伐沉重地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沈瑾安紧绷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她脱力般跌坐在柔软的床沿,双手死死攥紧了床单,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胸腔里翻涌着剧烈的情绪——愤怒、失望、担忧,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被他即将离开和可能面临的危险所引发的巨大恐惧。
旺旺小心翼翼地跳上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冰凉的手背,发出细弱的“喵喵”声。
顾柏舟离开后,卧室里只剩下沈瑾安和旺旺。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以及……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痛楚。
沈瑾安维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背脊挺得笔首,像一尊冰冷的雕像。刚才强撑的骄纵和怒火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空落落的茫然。旺旺担忧地用爪子轻轻扒拉她的手臂,发出细弱的呜咽。
[系统提示:关键节点“继承人试炼”己触发。目标人物“顾柏舟”状态:离境执行任务中。风险系数评估:高。请宿主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像一根针扎进太阳穴。沈瑾安烦躁地揉了揉额角。“高风险”三个字如同魔咒,在她心头盘旋不去。G国……谈判……三天……顾远山……她几乎能想象出那是个怎样龙潭虎穴的地方!干爹的手段她太清楚了,所谓的“试炼”,绝不会是风平浪静的谈判桌!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自己狠狠压了下去。凭什么?她刚才不是让他“滚”了吗?他不是要去证明他的“能力”吗?她凭什么要巴巴地跟过去?显得她多离不开他似的!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真的……沈瑾安猛地攥紧了床单,指甲隔着丝绸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她不敢想那个“万一”。愤怒和担忧在她心里激烈地撕扯,像两股纠缠不休的毒蛇。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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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顾家私人机场。
巨大的湾流G700安静地停在跑道上,流线型的机身反射着跑道灯冰冷的光。顾柏舟站在舷梯下,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外面罩着同色的长款风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冷峻。林小满和另外两名气息冷硬的黑衣保镖肃立在他身后,如同沉默的影子。
顾远山并未亲自来送行,只有管家垂手站在一旁,转达着家主的最后指令:“少爷,专机己准备好,航线己确认。G国那边,接应的人会在指定地点等候。这是目标人物的最新资料和‘远洋’项目的核心底线文件。”他递上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和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顾柏舟面无表情地接过,指尖冰凉。文件袋的重量很轻,里面承载的却是足以撬动亿万资金和无数人命运的筹码。他快速翻阅着平板电脑上更新的信息,目光锐利如鹰隼,将每一个细节刻入脑海。谈判对手的背景、惯用手段、可能的陷阱……信息庞杂而凶险。
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腰侧的伤处正在持续传来清晰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肌肉,提醒着他的“不便”。更要命的是,心口的位置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寒冰,沈瑾安最后那句冰冷决绝的“我的狗,不缺你这一条”反复在耳边回荡,带来一阵阵窒息的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