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一瞬。
顾柏舟的指节微微收紧，筷子在指尖停顿了两秒，最终，他还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夹起那块鱼肉，递到她唇边。
沈瑾安满意地张嘴，却在即将咬住时故意偏了偏头，让筷子擦过她的唇角。鱼肉没吃到，她的唇上倒是沾了一点汤汁，莹润的，泛着淡淡的光泽。
顾柏舟的眸光暗了暗。
“哎呀，没吃到。”她无辜地眨眨眼，舌尖轻轻舔过唇角，把那点汤汁卷进嘴里，笑得狡黠，“再来一次？”
顾柏舟盯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放下筷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蹭过她的唇瓣，把残留的汤汁抹掉。
“沈瑾安。”他嗓音低哑，带着警告，“好好吃饭。”
沈瑾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耳尖微微发烫，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骄纵的模样，轻哼一声：“凶什么凶……”
她终于安分下来，低头喝粥，可没吃两口，又忍不住用脚尖在桌下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腿。
顾柏舟的呼吸一滞，抬眸看她，却见她一脸无辜地咬着筷子尖，眼里全是得逞的笑意。
“……再闹，明天就没甜点了。”他冷声威胁。
沈瑾安立刻收回脚，乖乖坐好，小声嘀咕：“……小气鬼。”
顾柏舟没再理她，低头吃饭，可唇角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沈瑾安搅动着碗里的百合粥，瓷勺碰着碗沿发出轻微的叮响。她吃了小半碗，眉头己经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揉了揉胃部。
“吃不下了。”她放下勺子，声音带着点倦怠的鼻音。
顾柏舟的目光落在她碗里还剩大半的粥上，又移到她泛白的指尖。他放下筷子，声音低沉却不容拒绝：“再吃三口。”
沈瑾安撇过头，长发滑落遮住侧脸：“说了不要。”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滞。顾柏舟沉默片刻，突然伸手端起她的碗。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青瓷碗沿，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
“你干什么——”沈瑾安话音未落，就见他将碗转了个方向，就着她用过的勺子舀起一勺粥，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勺子停在半空，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冷峻的轮廓。顾柏舟抬眼看她，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最后三口。”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喂你。”
那声音比平时低哑三分，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诱哄。
沈瑾安耳尖蓦地发烫。她盯着那勺粥，又瞥了眼顾柏舟绷紧的下颌线，突然发现他喉结在灯光下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这个认知让她心底窜起一丝奇异的雀跃。
“哼，笨狗。”她骄矜地扬起下巴，却乖乖往前倾了倾身子，“就三口。”
温热的粥递到唇边，带着百合的清甜。她小口抿着，舌尖无意间擦过银勺边缘。顾柏舟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勺柄在指腹压出一道浅痕。
第二口喂过来时，沈瑾安突然使坏，故意咬住勺子不放。顾柏舟抽了一下没抽动，眸色瞬间暗沉。他手上加了力道，声音却放得更轻：“松口。”
沈瑾安琉璃般的眸子里漾着狡黠的光，齿尖磨了磨金属勺面，发出细微的声响。首到看见顾柏舟额角青筋跳了跳，才得意地松开。
最后一口粥见底时，顾柏舟迅速收回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起身收拾碗筷，动作比平时急促，陶瓷碰撞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脆。
“药。”他将温水杯和药片放在她面前，转身时制服衣摆擦过她肩头，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沈瑾安盯着他紧绷的背影，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扣。顾柏舟身形一顿，垂眸看她。
“苦。”她皱着脸把药片推远，指尖在他袖扣上画圈，“你上次买的草莓糖呢？”
顾柏舟闭了闭眼，从口袋里摸出糖盒。倒出两颗放在她掌心时，指尖克制地没有碰到她皮肤。沈瑾安却突然攥住他的手指，将一颗糖塞回他手里。
“你也吃。”她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碎钻，“奖励你喂饭。”
顾柏舟盯着掌心的糖果，包装纸在灯光下泛着粉色光泽。良久，他拆开糖纸将糖含入口中，甜腻的草莓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和他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一样，甜得发苦。
沈瑾安晃了晃小腿，脚尖轻轻踢到顾柏舟的裤管："明天你应该就可以去学校了吧？"
顾柏舟垂眸整理袖口，声音平静："可以。"
"那我也去。"她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顾柏舟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你上次的假条还没消。"
"不管。"沈瑾安轻哼一声，"再不去学校，那群人该以为我转学了。"
餐厅的灯光在她发顶投下一圈柔和的晕，衬得她皮肤几乎透明。顾柏舟的目光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停留了一瞬，喉结微动："你确定？"
"当然。"她扬起下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弯成月牙，"那你明天叫我起床？"
顾柏舟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袖扣，金属的凉意渗入皮肤。他太清楚这位大小姐的起床气有多可怕——上个月因为她赖床，他不得不连人带被子抱上车，结果被她咬着手臂哭了一路。
"七点半。"他最终妥协，声音低沉，"迟到不等人。"
沈瑾安突然从椅子上蹦下来，赤脚踩在他的皮鞋上。顾柏舟呼吸一滞，她的脚尖冰凉，隔着薄薄的袜子都能感受到温度。她踮起脚，鼻尖几乎蹭到他的下巴："顾柏舟。"
"嗯？"
"你要是敢像上次那样用冰毛巾——"她眯起眼，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我就告诉干爹你偷吃我的布丁。"
顾柏舟额角跳了跳。那明明是上周她吃不完硬塞给他的。
"不会。"他单手拎起她的后衣领，像提小猫一样把她放回椅子上，"去穿鞋。"
沈瑾安晃着脚丫，故意把拖鞋踢得更远："不要。"
顾柏舟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那双毛绒拖鞋。蹲下身时，制服裤管绷紧，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他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掌心触到一片冰凉。
"脚这么凉还乱跑。"他皱眉，声音却比平时软了三分。
沈瑾安突然用脚尖蹭了蹭他的手腕内侧，那里脉搏正剧烈跳动。她歪着头笑。
顾柏舟猛地松开手，拖鞋"啪"地掉在地上。他站起身，阴影笼罩着她："明天七点半。敢锁门就翻阳台。"
"哇，好凶。"沈瑾安夸张地捂住心口，眼睛里却盛满笑意，"那我要穿你送的那条裙子。"
顾柏舟正在收拾药盒的手一抖，铝箔板哗啦散了一桌。那是去年校庆他被迫陪她逛街时选的——湖蓝色缎面，后腰还有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结。
"随你。"他背过身去，后颈泛起可疑的红，"现在，上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