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林小满守在床边,不断更换冰毛巾,喂水喂药。沈瑾安在高烧中辗转反侧,时而呓语,时而安静得像只受伤的小兽。天蒙蒙亮时,她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一些,陷入沉沉的睡眠。
林小满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拨通了医院的电话。
"顾少爷情况如何?"她压低声音问道。
"恢复得很好,己经能坐起来了。"护士回答,"他一首在问沈小姐什么时候来。"
林小满看了一眼卧室方向,叹了口气:"告诉顾少爷...大小姐有些事务要处理,晚些时候会过去。"
挂断电话,林小满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她知道这个谎言撑不了多久,但至少能让顾柏舟安心多休息一会儿。
医院病房里,顾柏舟靠在升起的病床上,目光一首盯着门口。窗外的阳光从明亮到渐渐西斜,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说过今天会来。"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护士进来换药,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安慰道:"沈小姐可能有急事耽搁了。"
顾柏舟点点头,却依然固执地望着门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床单,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是不是她生气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她后悔来看他了?
这个念头像针一样刺进心脏。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深呼吸。伤口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不安来得剧烈。
"顾少爷,您该休息了。"护士轻声提醒,"过度活动会影响伤口愈合。"
顾柏舟置若罔闻,只是执着地盯着门口,仿佛要用目光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影召唤出来。窗外的树影渐渐拉长,病房里的光线变得昏暗,他的希望也一点点沉入黑暗。
"她不会来了,是吗?"他轻声问,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苦涩。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顾柏舟猛地抬头,眼中的光芒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熄灭——是林小满,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顾少爷。"林小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小姐让我给您送些汤来。"
顾柏舟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空荡荡的走廊,又回到她明显疲惫的脸上:"她人呢?"
林小满避开他的视线:"在忙...项目上的事。"
顾柏舟的眉头皱了起来。林小满的演技太拙劣了,他一眼就能看穿。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她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啊。"林小满结结巴巴地说,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您趁热喝..."
顾柏舟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伤员应有的力气:"林小满,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她到底怎么了?"
林小满被他眼中的锐利吓到,嘴唇颤抖着,终于崩溃般地低下头:"大小姐...她发烧了...昨晚一首高烧不退...但她不让我告诉您..."
顾柏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掀开被子,不顾身上还连着各种管线就要下床:"带我去见她!现在!"
"顾少爷!您不能——"林小满惊慌地拦住他。
"让开!"顾柏舟的声音如同雷霆,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决绝,"要么你带我去,要么我自己找过去!"
林小满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只能妥协:"好...但您必须坐轮椅,我去安排车。"
顾柏舟点点头,眼中的火焰稍稍平息,但依然明亮得惊人。他松开林小满,开始自己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鲜血顺着针眼流下也毫不在意。
"快点。"他催促道,声音沙哑,"我必须见到她。"
林小满推着轮椅穿过酒店长廊,顾柏舟苍白的指节死死扣住扶手,每一秒的等待都像在灼烧他的神经。电梯门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镜面倒影里那双眼睛黑得骇人。
"她烧到多少度?"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林小满盯着电梯数字不敢抬头:"三十九度七...凌晨才退到三十八度。"
轮椅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套房门前,顾柏舟撑着扶手就要起身,被林小满慌忙按住:"医生说您伤口会裂——"
"滚开。"他挥开她的手,踉跄着扶住门框。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病号服后背瞬间洇湿一片。推门的瞬间,浓重的药味混着未散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里,床上蜷缩的身影让他的心脏狠狠抽紧。
沈瑾安陷在蓬松的被褥里,平日骄矜扬起的下巴此刻无力地抵着枕头,烧得泛红的脸颊压在皱巴巴的床单上。床头柜散落着退热贴和半杯冷水,玻璃杯沿还留着齿痕——她疼狠了就会咬东西,这个习惯十年没变。
顾柏舟的膝盖重重磕在地毯上。他伸手去探她额头,指尖碰到肌肤的瞬间,沈瑾安突然惊醒,湿漉漉的睫毛颤动着睁开。
"......笨狗?"沙哑的气音带着难以置信,烧红的眼眶瞬间漫上水雾,"你怎么...伤口会..."
沾着冷汗的掌心突然捂住她的眼睛。顾柏舟俯身将她连人带被拥进怀里,颤抖的唇贴着她滚烫的耳尖:"别看...别看我现在的样子。" 病号服腰侧渐渐渗出血色,他却将人搂得更紧,仿佛要揉进骨血,"...大小姐要快点好起来。"
沈瑾安在被子里挣动,发烫的指尖抓住他衣领:"你流血了...混账...林小满!叫医生——"
"嘘..."他截住她的话头,沾血的拇指蹭过她咬破的唇瓣,"我没事。" 突然低头抵住她汗湿的额头,呼吸交错间漏出一声哽咽,"...您吓死我了。"
窗外暮色沉沉,一缕夕照穿透窗帘缝隙,将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林小满轻轻带上门,听见里面传来带着哭腔的骂声:"...谁准你下床的!" 接着是轮椅翻倒的闷响,和某人吃痛却低笑的纵容:"嗯...我错了。"
林小满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转身拨通了医生的电话,低声交代了几句,又让酒店送些清淡的粥和退烧药上来。
房间里,沈瑾安正咬牙切齿地瞪着顾柏舟,眼眶却红得不像话。
"你是不是疯了?"她声音沙哑,指尖死死揪着他的病号服,"伤口裂开了还敢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