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越猛地挣扎了一下，沉重的锁链哗啦作响，牵动伤口痛得他身体剧烈抽搐，但他仍大声反驳。
“是…旧船…信号器…早…早废了…拆…拆着看…”剧烈的呛咳打断了他的话，血沫从裂开的嘴角喷溅出来。
“信号器？”张云展冰冷的声音突兀地插入，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他拿起桌上证物袋里的那本旧商码本，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这个呢？旧账本？上面记的什么？”
张建越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掠过那本熟悉的册子，又疲惫地垂下。
“南…洋…旧账…密码…忘…忘了…” 钱魁失去了耐心，阴恻恻地逼问：“给谁发的报？说！老实交代！” “给…谁？”
张建越扯动破裂的嘴唇，竟咧出一个惨淡而充满嘲讽的弧度，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
“给…阎王爷…试试…那破烂…还…响不…咳…咳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妈的！老东西找死！”行刑手怒骂着就要上前。 云展抬起手，做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制止手势。
钱魁瞥了他一眼，虽有不甘，但并未反对。行刑手只得悻悻退下。
云展看着父亲。那张被酷刑摧残得几乎不形的脸上，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眼神却异常清亮。
他明白，父亲在用残存的生命，为他砌起一道保护的墙！
每一句谎言，每一声痛苦的咳嗽，每一次沉默地忍受酷刑，都是在为“扁舟”这个身份添砖加瓦！
钱魁彻底失去了耐心，猛地站起身，俯身逼近张建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张建越！私藏电台！秘密发报！证据确凿！通敌叛国！死罪难逃！”
他咆哮着，发出最后的通牒，“老子最后问你一遍！联络人是谁？！密码本在哪？！谁指使的你？！说！”
钱魁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钎狠狠捅在云展的心上！他必须保持沉默，必须像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
张建越的身体因剧痛和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痛苦地蜷缩着。
突然，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头！浑浊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钱魁。
也扫过角落里那片象征上峰存在的阴影，嘶哑破锣般的声音，带着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在阴森的审讯室里炸响：
“没…人…指使！我…张建越！堂堂中国人！恨鬼子！恨汉奸！要通…也只通…抗日的路！”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血沫不断涌出，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仿佛用生命最后的燃料，对着冰冷的空气，对着所有魑魅魍魉，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华…民族…万…岁——！！”
这嘶哑、断续却饱含无尽悲愤与力量的吼声，如同惊雷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开！
悲壮惨烈！ 行刑手们立刻凶狠地扑上去，粗暴地捂住他的嘴，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铁椅上，阻止他继续呼喊。
张云展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封般的漠然表情。
眼神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记录员颤抖的笔尖，扫过父亲在压制下濒死挣扎的身影。
扫过钱魁气急败坏的脸，最后，落在那片象征上峰存在的阴影上，仿佛在无声地汇报着什么。
只有桌下，那只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他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指甲己深深陷入掌心皮肉，鲜血正顺着指缝无声地渗出，瞬间在掌心晕开，但他不敢让血流到下面的地上，怕被暗中阴影发现他的异常，所有他紧紧握着拳头，努力不让血流下来。
在他冷硬如石的脖颈上，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快得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