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后走廊里同样静得可怕。偶尔有办公室的门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人飞快地瞥他一眼,又迅速关上门。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将那些令人窒息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隔绝在外。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狂澜。
办公室一安静下来,云展就会想起刚才粒粒骂他的话,他的心情怎么都不能平静下来。
他知道,父亲是为了掩护他!为了那份关乎武汉存亡的绝密情报!
是他害父亲入狱的! 他心里有深深的自责,但他必须强迫自己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
他走到办公桌前,用那只仍在微微颤抖的手,端起了桌上那杯早己冷透的茶。茶水冰凉又苦涩,但他感觉不到凉和苦。
“家丑。”他小声说着。他知道他必须尽快摆脱这种状态。
他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试图让外面浑浊的空气驱散室内的压抑。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声音很急的样子。
听到敲门声,云展脸色瞬间转换成军统色。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板的冷漠:“进来。”
行动队长钱魁探头进来。他是戴笠的得力心腹,一条真正的恶犬。
“张科长,”钱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上峰有令,提审张建越。请您一同前往‘聆听’。”聆听二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云展的心脏猛地一紧,但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跟在钱魁身后,走向那深埋地下的审讯室。
审讯室阴冷潮湿。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令人作呕。
沉重的铁门哐啷一声被打开。 张建越瘫坐在冰冷的铁椅上,双手双脚都铐着沉重的镣铐。
单薄的囚衣早己被血污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脸上被打的都是伤,嘴角还有一道血口,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隙。能正常的呼吸,对他来说都很难。
看到父亲这副惨状,张云展的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但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紧跟在行动队长钱魁身后走进审讯室。
钱魁是戴笠的心腹,一脸横肉,眼神阴险凶狠。记录员和两名行刑手也跟着进来了。
审讯室角落的阴影里,放着一张空椅子。云展知道,那是上峰的眼睛,无处不在。
钱魁负责主审,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云展是副手,坐在有点偏的位置上。
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父亲身上,距离很近,他能看清每一道鞭子的痕迹,每一个烙铁留下的焦黑印记,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和伤口腐烂的甜腥气。
父亲极其费力地睁开他那的眼皮,浑浊的瞳孔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目光好像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眼神让云展放心,是告诉他,他安全了,是告诉他,不要自责,让他好好活下去。
云展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父亲。 “姓名!”钱魁大声的问。 “张…建…越…”父亲的声音严重沙哑,说话费力的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职业!” “商…人…” “昨晚上!阁楼里!搞什么鬼?!”钱魁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问。
“调…试…旧…机器…”张建越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伤口,带来剧烈的痛苦,“南…洋…带回的…老…零件…”
“放屁!”旁边一个满脸凶相的行刑手忍不住吼道,“那分明是电台!” “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