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周先生。”粒粒郑重地将信封藏好，“就是去听个讲座，请教个学问，顺便……带句话。”她明白了组织的意图：先投石问路，评估吴教授的价值和风险，再决定下一步。这对她而言，是更稳妥的历练起点。
“对头。”老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记住联络方式和暗号。非到生死关头，莫要用紧急通道。去吧。”
老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书架深处。粒粒独自站在旧书堆里，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陈腐油墨的味道。窗外，法租界的梧桐枝桠光秃秃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接近吴伯钧，这扇未知的门，她必须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张公馆书房。
张建越没有开灯。暮色西合中，他枯坐在书桌前，指间夹着的烟己经燃尽，长长的烟灰将落未落。桌上摊开着一本泛黄的作文簿，是张云展中学时的旧物。
一行墨迹的字跳入眼帘：“丈夫处世，当以家国为念，驱逐外侮，复我河山……”少年的意气风发，与如今军统情报科科长那张滴水不漏的冰冷面孔，在他脑海中反复交错。
那晚书房里儿子那句骨子里的血从未变和孤寂的背影，像根刺扎在他心里。疑云，如同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重。
他合上作文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黑暗，仿佛要穿透这夜色，看清儿子脚下那条孤独的路。
军统上海站，张云展办公室。
烟雾缭绕。张云展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着眉心。桌上摊着几份刚送来的监视报告和人员档案。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一份档案，目光倏地凝住。
档案姓名：张粒粒。
旁边批注：震旦大学文学院学生。近期活动：关注学联集会（未深度参与），曾参与民间救护队（淞沪会战期间）。
关联人物备注：新列入对吴伯钧（震旦教授，重点监控目标）讲座听众初步筛查名单。
云展的目光锐利起来，迅速翻到吴伯钧的档案页：
吴伯钧，震旦大学教授。
近期动态：频繁接触日方文化官员（如中支那派遣军特务部文化课课长小林秀夫），担任所谓文化顾问。
背景：早年参与新文化运动，与左翼文人XXX、XXX（注：此二人己确认为共党分子或同情分子）交往密切。
评估： 当前立场暧昧，有被策反或利用价值，需严密监控其活动及接触人员，甄别其真实意图。列为重点目标。
云展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指尖的烟灰终于无声跌落。妹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对吴伯钧这个烫手山芋的监控名单上！
是巧合？还是……她己被新的力量吸纳，开始了更危险的试探？无论哪种，都意味着粒粒正主动踏入一个被多方死盯的漩涡中心！
他盯着张粒粒和吴伯钧两个名字，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深切的忧虑，瞬间抓紧了他。这盘棋，越来越凶险了。粒粒，你可知自己正走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