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头点，霞飞路，己能望见街角，粒加快脚步，心跳撞着肋骨。
眼角余光骤紧！街角，两个黑绸衫！礼帽檐压得低，目光如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锁在她背上！
被盯上了！粒粒头皮发麻，急闪身钻进旁边窄巷！脚步细碎急促，身后皮鞋声如附骨之蛆，嗒、嗒、嗒！步步紧逼！
粒粒又是穿弄堂，又是过小桥！七拐八绕的也甩不掉！黑绸衫像嗅到血腥的鬣狗，越追越近，距离缩至十步！
前路，高墙挡道，死胡同，粒粒猛地刹住脚步，背脊撞上冰冷湿滑的砖墙，退无可退！
两黑影堵死巷口，不紧不慢逼近，手揣在怀里，枪柄轮廓隐现。脸上是猫捉老鼠的狞笑。
“小姐。脚力不错。”嘶哑的声音响起。像低沉沙哑。“东西交出来，省得吃苦头。”
粒粒脸色惨白，背抵着墙，冰冷的绝望沿着脊椎爬升。胶卷在握，却咫尺天涯，父亲忧心的眼神，前线哀嚎的伤兵…在脑中翻腾，不能交，死也不能！
“敬酒不吃…”另一人啐了一口。手缓缓抽出！寒光一闪！是匕首！
粒粒牙关紧咬，指甲狠狠掐进胶卷盒，准备拼死一搏，就在黑绸衫抬脚欲扑的刹那！
哐当一声脆响，从巷口墙根处传来，像是什么金属物件落地！
两个特务下意识扭头，目光被那声响吸引！
粒粒的求生本能瞬间爆发，趁这电光石火的间隙，身体猛地向旁边一堆废弃箩筐后缩去！
黑绸衫反应极快，匕首男怒喝一声：“找死！” 一步跨到箩筐前！抬脚狠狠踹去！
破箩筐应声碎裂，竹片木屑西溅！
墙角空空荡荡，粒粒…不见了？！
“妈的，人呢？”匕首男惊怒交加，另一个黑绸衫也冲上来，两人目光如鹰隼般扫视逼仄的死角，高墙森然，插翅难飞！
“搜！肯定有猫腻！”嘶哑嗓子吼道。两人拔出匕首和短枪，开始在墙角、杂物堆里疯狂翻找、戳刺！匕首刮擦着湿滑的青苔墙面。
墙角最深处，一堆湿漉漉的烂麻袋下，一个锈迹斑斑、几乎与墙面同色的圆形铁盖。
边缘处…有几道极新鲜的、被硬物撬动过的划痕！盖子边缘，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正渗出阴冷潮湿的气息，几片被踩碎的枯叶，半掩着痕迹。
特务的匕首，就在铁盖上方寸许划过吗，刮下几点泥屑，却因麻袋和枯叶的遮挡，加上光线昏暗、心情暴躁。竟…忽略了！
下水道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恶臭像粘稠的液体裹住全身。粒粒蜷缩在冰冷刺骨的污泥里，大口喘息，肺叶火烧火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外面传来特务气急败坏的咒骂和匕首刮墙的刺耳声。近在咫尺，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冷汗混着污泥，从额角滑落。
声音渐渐远去，咒骂声也远了，似乎转向巷子另一头搜索。
安全了？暂时。
粒粒浑身脱力，在污水中，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刚才…太险了！那声响…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引开特务注意！
她猛地想起，缩进箩筐后那一瞥，墙角烂麻袋旁…似乎有个小小的纸卷！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在缩身的同时一把将它抓在了手里！
现在这救命的纸卷，就在她汗湿污泥的掌心！
她颤抖着，在绝对的黑暗中，用指甲小心地捻开紧紧卷着的纸条，就着上方铁盖缝隙透进的一线极其微弱的天光努力辨认。
纸条很小，炭笔字迹极其潦草简略，只有一行：
“墙根铁盖入，出西口，左边米店后门！急！”
没有地图！没有距离！没有暗号和代号！只有最核心的指令！指向一个她知道的紧急备用联络点——老王米店后门，接头方式是她背熟的紧急预案之一！
粒粒心脏狂跳，又是他，神秘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最小的动作，制造声响吸引注意，最隐蔽的方式，纸条提前塞在墙缝，最简洁的信息，只给核心指令和备用点名称，又一次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是谁？！到底是谁？！
她不敢耽搁，胶卷必须尽快送出，按捺下翻腾的思绪和浑身的冰冷粘腻，她摸索着，在漆黑恶臭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污水没过小腿肚，刺骨的寒。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有光，一个向上的生锈铁梯，尽头是盖子，用力一顶开了，清新的空气带着凉意涌入。
是一条堆满杂物的僻静后巷，米店油腻的后门就在几步外。
粒粒强撑着爬出，迅速环顾西周无人，她立刻背过身，用尚且干净的衣袖内衬，飞快地用力擦拭脸上最显眼的污泥，拢了拢散乱粘在额头的湿发，拍掉外套上大块的污物团，尽管依旧狼狈不堪，但至少…不那么像刚从地狱爬出来。
她深吸几口气，竭力让狂跳的心和颤抖的手平复，走到米店后门，抬手。
笃——笃——笃——笃笃。
三长两短，紧急联络暗号。
门内沉寂一瞬，接着门栓轻响，门开了一条缝，一张熟悉的、满是皱纹却异常警惕的脸探出半张，是老王，父亲书店的老伙计！他竟然是…
老王浑浊的眼睛锐利地扫过粒粒的狼狈，落在她紧握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多问一个字，迅速无声地侧身让开。
粒粒闪身而入，门立刻在她身后合拢落栓，隔绝了外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