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额上汗湿了刘海，她刚抬下一个伤兵，现在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取纱布时蹭了灰，也顾不上擦。
人群被街角的喧哗声吸引过来，堵住了去路，粒粒皱眉望去。了，心也跟着悬起来。
几个穿工装的汉子，被推搡着，踉踉跄跄的站都站不稳，骂声、斥喝声乱成一团。
“放开！你们凭什么抓人！”
“募捐支援前线！犯了哪条王法？讲抗日也犯法吗？”
声音激愤。粒粒心猛地一沉。挤出人群缝隙查看。
人圈中央，几个黑衣汉子，腰板挺得死硬，眼神像刀子。领头的是个精瘦男人，脸皮绷着，叼着半截烟卷，火星一闪一闪的。
“凭什么？”精瘦男人喷出一口烟，声音不高，透着狠，“凭你们煽动闹事！破坏后方秩序！是通共嫌疑！” 他扫视人群，目光冰冷。
“冤枉！”一个年轻学生模样的喊起来，眼镜滑到鼻尖，“我们是为国出力！抗日无罪！募捐何罪？” 声音清亮，带着书卷气，此刻却满是愤怒。
粒粒瞳孔骤缩！那学生她认得，是萤火小组的外围成员，上次学联集会，一起散过传单，叫阿林！
阿林被两个黑衣汉子死死扭住胳膊，脸涨得通红。还在挣扎：“你们……你们这是打压爱国！”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阿林脸上！眼镜飞出去，咔地摔在几步外的地上，镜片碎裂。阿林头一偏，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粒粒浑身一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肉里。一股血气首冲脑门！
精瘦男人冷笑，踱到阿林面前，烟头几乎戳到他脸上：“小子，骨头挺硬？带回局里，好好招待！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带走！”
几个工人也被粗暴地塞进路边停着的黑色汽车，像扔麻袋一样，阿林被拖过去，他猛地扭头，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带着绝望，屈辱和不甘，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过粒粒的脸。
粒粒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一股冲动让她想冲出去，想嘶喊！但双脚，却像被冰冷的水泥焊死在地上！喉咙堵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西周很安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抽泣。没人敢动。
汽车发动，喷出呛人的黑烟，绝尘而去。地上只留下几片破碎的镜片，在脏污的柏油路上，反射着惨白的天光。刺眼，带着锥心的疼。
人群像被戳破的气球，无声地溃散。每个人脚步拖沓，都无精打采的，略显沉重。粒粒僵在原地，掌心传来刺痛，低头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但不觉得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上来，冻僵了西肢百骸。
“军统……”她牙关紧咬，两个字在齿间磨出血腥味。那身黑衣！那制式的狠戾！领头那个精瘦的脸，她恍惚记得，曾在哥哥张云展出入的地方远远瞥见过，错不了！
哥哥的脸，瞬间无比清晰地撞进脑海！那张在报纸上，在觥筹交错的酒会里，对着日本人颔首微笑的脸！他也是穿这身皮！他是他们的头，他手下的人，就是这样抓人，打人，抓那些和她一样，只想为这片土地做点事的人！
“汉奸……”粒粒从齿缝里挤出这个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股燎原的怒火，猛地烧穿了骨髓里的冰寒 ，烧得她眼前发黑！烧得她浑身颤抖！
对军统的恨！对那身象征着暴虐和背叛的黑衣的恨！尤其对那个她血脉相连，却站在对立面的哥哥——张云展的恨！像无数条带着倒刺的毒藤，狠狠勒进心脏，缠得她几乎窒息，
那恨意，深入骨髓，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