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顾元宛便开始梳妆打扮。
铜镜里,少女面带微笑,满心欢喜为自己梳头。
她穿上昨日新买的衣裳,在铜镜前照了不下百遍。
红色披帛,粉色上襦,鹅黄色下裙,衬得她花枝招展。
黛眉轻蹙时,似远山含雾;笑靥微绽间,若春水漾波。面若满月,额生玉润,下颌微收处勾勒出惊鸿半瞥的弧度。一双翦水秋瞳,眼尾微挑,藏三分异域风情,添七分缱绻意。琼鼻秀挺,恰似玉雕而成,唇若点绛,天然含笑,生就婉转娇俏之态。乌发如云堆就高髻,衬得肌肤莹润胜雪,真个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毕竟当年顾老爷子逼顾昌再娶时,顾昌迫不得己,才在那些官家小姐里挑了个最好看的周纨娶为妾。顾元宛自然也不差。
待萧凌敲门时,她急忙跑去开门。
“这么高兴?”萧凌看她笑眯眯的,还这么早便把衣服穿好了,便摇摇头道。
“公主,是要出发了吗?”顾元宛拉着她的手,激动不己。
“母后那边己交代清楚,本来我只想来看看你是否准备好,既然如此,那便现在出发。”
“好耶!”顾元宛几乎要跳起来。
如今萧凌想做什么,唐皇后便全力支持她,故看到萧凌给她写的那封要和顾金平交流学业的信时,她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虽说公主出宫,只需向生母汇报行踪,但怎么说一辆马车从宫里出来,势必会引人注目。
待马车停到顾府前,顾元宛便急忙冲下去,跑到门口敲门,手速越来越快。
不久,她们听见门后传来一声“谁啊?”,紧接着,门便开了。
推开门,发觉门后站着一位妇人时,顾元宛激动不己,她立刻跑上去,抱住了那位妇人,哭着道:“母亲,我来看你了。”
妇人也是泪如雨下,哽咽着:“回来便好。”
“妹妹,欢迎回家。”顾金平也激动地眼泪止不住下流。
萧凌看着顾元宛开心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欣慰的笑。
许久,顾元宛发觉二哥身边站着一个让她害怕的人。
“安哥,你不是在大理寺处理事务吗?怎的今日倒有空了?”顾元宛问道。
“听闻公主大驾光临,顾某自然要回来一趟。”顾金安说着还给萧凌作揖。
“都进来聊,别站在门口。”周纨张罗着。
众人齐聚大厅。周纨拉着顾元宛坐在萧凌对面,顾金平和顾金安分别坐在顾元宛和周纨身边。
“请问公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周纨开口道。
“自然是带元宛回家。”萧凌喝了一口茶。
“可我听说是为了和平弟交流学业。”顾金安道。
“公子消息挺灵通。”萧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呵,消息可真灵通,回家的好心情因为你全没了。
顾元宛心里想着。
“母亲,近来可好?”顾元宛看着妇人,关切地问道。
“元宛,不用记挂着我,我很好,你在外头也要好好的,多吃饭,好久不见,又瘦了。”周纨满是心疼,摸了摸顾元宛的脸颊。
“公主待我可好了,瞧这衣裳,也是公主给我买的。”顾元宛的眼神落到萧凌身上,眸子里含着泪,闪着光。
萧凌起身,笑着道:“我便不打搅你们母女团聚。”
“公主,这不合礼数。”周纨连忙道,“公主是客人,哪有把客人赶走的道理。”
“哪有什么合不合礼数,是我自己走的,再说,我只是在外头站一会,又不出门。”少女说完便离开了。
这时,又有人敲门。
“我来。”萧凌大声说道,好让大厅里的周纨听见她去开门。
“顾承枫?你为何来此?”萧凌惊讶道。
“怎么?我自己的家还不能回了?”少年问道。
其实他是担心萧凌的安危,便快马加鞭赶到此处。
“你……”萧凌还是无法想象这话能从顾承枫口里说出来。
“你来这做甚?这里危险。”顾承枫小声道,眼里透露出一丝担忧。
“带元宛回家看看。”萧凌看向大厅,“你又为何知道我在此处?今日不是中秋假吗?”
“你哥说的。”顾承枫漫不经心道,“自从他听说你在他生辰那日失踪、秋试之时又被找回来后,心中有愧,觉着自己对不起你,便暗中派人盯着从宫里出来的马车。他的手下一路跟到此处,发觉是你便立即将此事告知于他,你哥身为铭王,岂能轻易走动,便派我这个冤大头保护你,顺便把你带回铭王府。”
“哥……”少女低头思索着,微风起,吹得少女蓝色披帛随风飞舞,也吹得少年发丝飘扬。
“你如今住在我哥那?星织月璃怎样了?”萧凌问道。
“没错,铭王府乃最安全之地。你放心,你的两个侍女都好好的,我想着总去那迟早被发现,便离开木屋,临走前我留给她们许多食物,够她们吃上一阵子了。”顾承枫双手交叉在胸前,左手还拿着剑,一脸得意。
“多谢。”
话音刚落,他们便看见顾金平从大厅里出来,低着头,小碎步向他们走来,一脸不情愿。
他们二人静静地看着他,顾金平当然也看见了顾承枫,走的步子便更小了。
最后,他走到萧凌面前,像最听话的小孩犯了错,低着头杵在萧凌面前。
由于顾昌个高,他的几个儿子都身长七尺有余。
“你要做甚?”萧凌开口道,顾承枫也盯着他,眼神犀利。
“公主,我……我想……想和你成亲。”顾金平畏畏缩缩道,他十分紧张,手脚抖动着。
听到这话,萧凌和顾承枫惊呆了。
顾承枫唰一下突然出现在萧凌和顾金平之间,“你到底想做什么?”
“从前你不是一首瞧不起我吗?怎得今日倒是对我情根生种?”萧凌轻轻推开顾承枫,朝他点点头,暗示他不用担心自己。
“母亲说,只要娶了你,元宛便能回家。”顾金平还是低着头,双耳通红。
“我可以多带元宛来这里,倒是不必顾公子做如此大的牺牲。”萧凌冷笑一声。
周纨不想着多和女儿叙叙旧,说说话,居然想着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娶我?连吃带拿,我萧凌也不是好欺负的。
“说完了吗?”萧凌问道。
“完了。”
“我不想和你成亲,劝你母亲还是少动这些歪心思,多把注意力放到女儿身上。”
听到这话,顾承枫嘴角上扬,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蓝衣少女身上。
顾金平一动不动。
“听见没?”顾承枫走上前道。
顾金平像魂飞回来了,突然答应两声“是”便回到大厅。
就在这时,一阵风卷着栾树花花瓣袭来。远处撑着油纸伞的顾金安踏着满地碎叶走来,伞面的金线牡丹在花雨中若隐若现。
“姑娘……”他话音未落,萧凌己感到头顶一暗——顾承枫抬手替她遮住落花,宽大的手掌几乎笼住她整个脑袋。
“不必。”萧凌仰头望着他,瞥见了他碎发上的花瓣。
顾金安的邀约声被风吹散,萧凌轻笑出声:“顾公子还是多陪陪妹妹吧。”转身时故意放慢脚步,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枯叶被碾碎的轻响。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栾树花,“你瞧这花,多美。”
“还行。”顾承枫也接住了一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