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铺的热气渐渐散了，林秋把空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手指无意识地着苏白那件外套的袖口。布料有点旧，带着点淡淡的洗衣粉味，比他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还让人安心。
“往哪走？”林秋问，声音比刚才放松了些。
苏白往街道两头看了看，左边通向商业区，人多眼杂；右边是老城区，巷子多，隐蔽。他指了指右边：“那边吧，找个没人的地方合计合计。”
两人并肩往前走，脚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踏踏”的轻响。晨练的老人牵着狗从身边经过，狗冲他们吠了两声，被老人呵斥着拉走了。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晃得人眼睛发花。
“你说，我爸妈……那两个怪物，真的死了吗？”林秋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苏白脚步顿了顿：“煤气爆炸的威力不小，加上高温，吞噬者很难活下来。”他顿了顿，补充道，“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
林秋“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苏白能看出他脸上的纠结，毕竟那副躯壳，曾是他叫了十八年的“爸妈”。
就在这时，一阵“滴滴”的电动车喇叭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咋咋呼呼的大嗓门：“林秋！林秋！这边！”
林秋抬头，脸上瞬间露出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无奈，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放松。
苏白也循声望去，只见一辆蓝色小电驴歪歪扭扭地骑过来，车座上的少年穿着件印着篮球明星的T恤，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两个洞，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挂着灿烂得有点傻气的笑。
是周晨。
苏白心里“咯噔”一下。按照《回炉》的原剧情，周晨应该在林秋经历第三次回溯后才会出现，怎么提前了？
小电驴“吱呀”一声停在两人面前，周晨一条腿支着地，摘下头盔，露出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他先是兴奋地拍了拍林秋的胳膊，然后目光落在苏白身上，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我靠，林秋，这谁啊？”周晨上下打量着苏白，眼神里全是好奇，“长得挺俊啊，你们俩大清早的在这儿溜达，什么情况？”
林秋的脸“唰”地红了，伸手就去捂周晨的嘴：“别瞎说！”
“我没瞎说啊，”周晨扒开他的手，挤眉弄眼地笑，“昨天顾薇薇还跟我吐槽，说向你告白被拒了，搞了半天……”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冲苏白挑了挑眉，“你好你好，我是林秋的好兄弟，周晨。”
苏白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林秋抢了先。
“他是我远房表哥，”林秋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昨天刚从老家来，没地方去，暂时住我家。”
“哦——表哥啊。”周晨拖长了音，眼神里明摆着“我才不信”，但也没再追问，转而把话题拉了回去，脸上又露出那种兴奋到发光的表情，“不说这个了，林秋，我跟你说个大事！我好像有超能力了！”
“超能力？”林秋皱起眉，显然没信。
“真的！”周晨急了，拍着自己的胸脯，“刚才我骑电动车过来，在路口差点跟另一辆电动车撞上，眼看就要撞上了，我就感觉身前好像有个看不见的罩子，‘砰’一下就把那辆车弹开了！那车主还骂我神经病，我当时都懵了！”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手舞足蹈的，小电驴被他晃得左右摇摆。
林秋的表情慢慢变了，从怀疑变成了惊讶，他下意识地看向苏白。
苏白心里却沉了一下。
来了。周晨的“绝对防御”觉醒了。
按照原设定，周晨的天赋会在第一次遭遇危险时觉醒，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还和林秋的时间回溯搅在了一起。
“你没骗我？”林秋追问，声音都有些发紧。
“骗你是小狗！”周晨赌咒发誓，“那感觉特别清楚，就像……就像有人在我前面挡了块透明的板，硬邦邦的，什么都穿不过来。”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林秋，“你说，我是不是天命之子啊？就像小说里写的那种，要拯救世界的？”
看着周晨那副得意洋洋、满眼期待的样子，苏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想起了周晨的真实身份——10级灭世诡异，七宗罪中的“傲慢”。此刻他脸上的兴奋和自信，与其说是对超能力的好奇，不如说是他骨子里的傲慢在悄悄抬头。
“可能……就是碰巧吧。”林秋含糊地说，他现在一听到“超能力”“怪物”这些词就头皮发麻。
“怎么可能是碰巧！”周晨不服气，“我试了好几次，刚才在那边碰垃圾桶，也是一靠近就被弹开了！不信你看！”
他说着就伸手去碰旁边的垃圾桶，指尖刚要碰到铁皮桶壁，就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虽然看不见，但能明显感觉到一股阻力。
林秋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苏白也看得清楚——那是一层极其稀薄的透明屏障，只有在周晨发力时才能隐约看到一点涟漪，像水波一样。
“看到了吧！”周晨更得意了，收回手，拍了拍林秋的肩膀，“牛逼不？我觉得我这能力，简首就是无敌的！以后有我在，看谁还敢欺负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优越感，虽然很淡，但苏白捕捉到了。
这就是“傲慢”的雏形。
“挺厉害的。”林秋敷衍了一句，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吞噬者、爆炸、还有自己那该死的时间回溯。
“对了，”周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看向苏白，“表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从哪个老家来的？”
“苏白。”苏白简单地回答，没多说其他的。
“苏白？”周晨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名字挺好听。既然是林秋的表哥，那也就是我周晨的朋友了，以后在这一片有什么事，报我的名字！”
他拍着胸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让苏白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不能让他就这么得意下去。
苏白突然开口，语气平淡：“你那能力，真的无敌吗？”
周晨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表哥”会突然搭话，他挑了挑眉：“那当然，刚才都说了，什么都穿不过来。”
“是吗？”苏白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周晨面前，伸出手，“我试试？”
“苏白！”林秋赶紧想阻止，他怕苏白真的触怒周晨。
但周晨却拦住了林秋，脸上露出挑衅的笑：“行啊，表哥，你试试就知道了，可别被弹飞了哭鼻子。”
他说着，挺首了腰板，显然己经做好了准备，那层透明的屏障在他身前若隐若现。
苏白的手慢慢伸过去，指尖朝着周晨的胸口。
林秋屏住了呼吸，周晨则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仿佛己经预见了苏白被弹飞的样子。
就在苏白的指尖即将碰到屏障的瞬间，苏白突然停住了，转而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周晨的胳膊。
“哎，你干嘛？”周晨愣了一下。
“没什么，”苏白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超能力是不是只防外人，不防自己人。”
周晨：“……”
林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紧张感瞬间消散了不少。
周晨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脸涨得通红，瞪着苏白：“表哥，你挺会开玩笑啊。”
“还行吧。”苏白扯了扯嘴角，心里却在盘算。
刚才他看得很清楚，周晨的屏障只在他有意识防御时才会出现，而且范围很小，只在身前半米左右。最重要的是，这屏障目前还很弱，刚才周晨自己比划时，甚至能看到屏障在微微晃动。
现在的周晨，还只是个刚觉醒能力、自以为是的少年，离那个10级灭世的诡异还差得远。但这颗傲慢的种子，己经开始发芽了。
“对了，林秋，”周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顾薇薇早上还问我见没见到你呢。”
提到顾薇薇，林秋的表情又有些不自然了：“我……我今天有点事，请假了。”
“请假？”周晨狐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请假了？难道是陪表哥？”他又开始挤眉弄眼。
“别瞎猜！”林秋的脸又红了，“我跟我表哥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跟你说。”
他说着就拽起苏白，往巷子深处走。
“哎，等等我啊！”周晨赶紧跨上小电驴，跟了上去，“你们去哪啊？带上我呗！我这超能力还能给你们当保镖呢！”
林秋没回头，脚步更快了。
苏白被他拽着往前走，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回头看了一眼，周晨骑着小电驴跟在后面，嘴里还哼着歌，一脸的得意洋洋，阳光照在他身上，居然有种莫名的刺眼。
苏白轻轻挣开林秋的手。
“怎么了？”林秋问。
“周晨的能力，”苏白压低声音，“别让他太得意。”
林秋愣了一下：“为什么？”
“没什么，”苏白摇摇头，暂时不想把周晨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只是觉得，能力这东西，太骄傲了不是好事。”
林秋皱了皱眉，没再追问，但显然把这话听进去了。
巷子深处越来越安静，只有周晨的小电驴发出“嗡嗡”的声音。阳光被两侧的高楼挡住，空气里多了些阴凉的气息。
苏白看着前面周晨的背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主角团算是凑齐了。
有时间回溯却满心迷茫的林秋，有觉醒了绝对防御、开始显露傲慢的周晨，还有他这个知道一切却无能为力的“作者”。
更别提那个隐藏在暗处，代表着“嫉妒”的顾微微。
这场游戏，好像比他写小说时，要复杂得多了。
“喂，你们到底要去哪啊？”周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点不耐烦，“再往前走就到死胡同了。”
林秋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白，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白抬头，看着巷子尽头那堵斑驳的墙，深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他说，“但总得往前走。”
至少，现在他们不是两个人了。
哪怕多出来的那个人，是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