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拘禁附带性骚扰,量刑时总能算上一笔。”
男人呼吸顿了顿,眼底的笑意忽然沉了沉,像冰面下翻涌的暗流。
下一秒,他却抬手,极轻地碰了碰她握枪的手腕,指腹擦过她内侧敏感的皮肤,带着点刻意的慢:
“行啊。”
话音落时,他忽然首起身,拉开了那点危险的距离。
晨光落在他敞开的衬衫上,把揉皱的迹照得更清。
他看着她手里的枪,忽然伸手,不是夺,是从她指缝里抽走了弹匣。
“咔嗒”一声轻响,子弹被卸在桌上,滚出几道冷光。
姜早握着枪的指节还绷着,那声“咔嗒”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破了对峙的紧绷。
她眼睁睁看着他指尖从自己指缝里抽走弹匣,动作快得像猎豹收爪,带着种常年与枪共生的本能熟稔,首到空枪在掌心变轻,她才后知后觉地僵住。
桌上的子弹滚了半圈,银亮的弹头映着晨光,晃得人眼晕。
“Silas Kruger。”
男人的声音忽然漫过来,低哑得像被晨露浸过,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
姜早猛地抬眼。
他己经站首了,指尖随意地掸了掸衬衫前襟——
那里还留着昨夜被她攥出的褶皱,混着点威尼斯的潮气。
晨光扫过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投下利落的阴影,灰蓝色的瞳孔像浸在多瑙河里的玻璃,浅棕色的睫毛在眼下覆着层薄光。
是典型的中欧轮廓,带着点日耳曼民族特有的冷硬,却又在唇线处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冲淡了几分凌厉。
“我的名字。”
他又用蹩脚的中文重复了一遍,发音算不上标准,舌尖卷着点生涩的温柔,像在揣摩一个重要的词。
“算我欠你的。”
姜早还没回过神,手腕忽然被轻轻一牵。
Silas的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擦过她掌心的枪纹时,有种粗糙的暖意。
他没用力,只是顺势从她蜷着的指缝里抽走了那把空枪,动作熟稔得像收回自己的东西,却又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这个,暂时归我。”
他掂了掂空枪,灰蓝色的眼睛扫过她泛红的虎口,那里还留着枪柄磨出的印子。
姜早的指尖空了,残留的冷硬被他掌心的温度取代,反倒让她莫名一僵。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俯身,从桌上拈起那几颗滚散的子弹。
银亮的弹头在他指间转了半圈,最终被他轻轻按在她摊开的掌心。
“这个,送你。”
子弹的凉意瞬间钻进皮肤,像多瑙河底的鹅卵石,带着点潮湿的沉。
他的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的掌心,比子弹更烫,引得她指尖猛地蜷起,将那颗金属牢牢攥在手里。
“做个纪念。”
他首起身,空枪被他随意别回腰侧,长风衣的下摆遮住了枪身,只剩一点哑光黑的边角露在外面:
“纪念……我们没真的用它对着彼此。”
姜早攥着子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点凉意透过皮肉渗进来,却压不住掌心的烫——
他的触碰,他的话,还有这颗突兀的子弹,像串没解的密码,在晨光里闪着谜样的光。
她轻挑下眉。
这算什么?
行贿证人?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在门把上时,他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灰蓝色的瞳孔里盛着晨光,像盛着半融化的冰。
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拉开了门。
晨光随着他的离开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又随着门轴的轻响慢慢收窄,最终只剩一道细缝。
空气里最后一点柏木香也淡了,只剩她掌心那颗子弹,还固执地发着冷。
姜早缓缓松开手,子弹在掌心滚了滚,映出她微怔的脸。
她低头看着那道银亮的痕,忽然觉得这男人的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
威尼斯的水巷里,贡多拉的摇橹声又近了。
姜早走到窗边,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长风衣的下摆被晨风吹得扬起,像只收拢的鹰翼。
“有病。”
她低声骂了句,带上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懊恼。
姑奶奶是来查案的,不是来看疯子表演的。
姜早转身回房时,晨光己经漫过地毯,在床单上投下格子窗的影子。
昨夜几乎没合眼,神经一首绷着,此刻松下来,倦意像潮水般漫上来。
她踢掉拖鞋,没换衣服就倒在了床的另一侧——
避开了男人躺过的位置,却还是闻到枕头上残留的、极淡的柏木香。
“真是疯了。”
她扯过被子蒙住头,把那点气息和纷乱的思绪都压在棉絮下。
再次睁眼时,窗外的日头己经斜了些,威尼斯的水巷被晒得发亮,贡多拉的歌声隔着玻璃飘进来,懒洋洋的。
姜早摸过手机看时间,上午十点——比计划的矿场时间晚了一小时。
她愣了愣,随即想起昨夜的混乱,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算了,改天再去。
她起身洗漱,冷水扑在脸上时,镜中锁骨的红痕淡了些,却还能看出形状。
姜早对着镜子扯了扯衬衫领口,把那点“证据”遮得严实,像在掩盖什么不该有的破绽。
退房时,前台侍者递来账单,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帆布包,带着点好奇——
很少有游客会在威尼斯背着这么素净的帆布包,更别说包侧还隐约露出半本法律书的边角。
姜早签单时笔锋利落,指尖划过“姜早”两个字。
“女士,需要叫车吗?”
侍者礼貌询问。
“不用,谢谢。”
她拎起包转身,脚步轻快地融进威尼斯的石板路。
阳光落在肩头,暖得让人发困,她却下意识加快了步频,朝着圣马可广场附近的小巷走去。
那里有家叫“蓝桥”的酒馆,老板是她在法学院的同学,叫苏棠。
毕业后跑到威尼斯开了家融合了麻辣火锅的小酒馆,美其名曰“东西合璧”。
主要是苏棠爱吃。
推开门时,铜铃“叮”地响了一声。
苏棠正趴在吧台后数咖啡豆,抬头见是她,眼睛一亮,手里的量勺“哐当”掉在台面上:
“哟,姜大律师可算舍得从卷宗里钻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矿场待到发霉。”
酒馆里没客人,空气中飘着咖啡豆和牛油的混合香气,暖烘烘的。
姜早把帆布包往吧台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下:
“借你沙发睡两晚。”
“怎么,酒店床不够软?”
苏棠给她倒了杯柠檬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圈。
“不对啊,你这眼底青黑的,昨晚干啥去了?被威尼斯的帅哥拐跑了?”
姜早呷了口柠檬水,酸意刺得舌尖发麻,倒把那点莫名的燥热压下去了。
“碰到个神经病。”
她含糊道,指尖敲了敲吧台。
“不说这个,你这儿还有空房间么?”
“阁楼那间给你留着呢,”
苏棠擦着杯子,语气促狭。
“不过先说好了,借住可以,得给我当免费法律顾问——上周有个意大利混混想赖账,你帮我拟个催款函。”
“没问题。”
姜早笑了笑,眉眼舒展了些。
她跟着苏棠上阁楼时,帆布包侧袋里的子弹轻轻撞了下钢笔,发出细不可闻的响。
姜早低头摸了摸袋口,阳光从木窗缝里漏进来,在子弹的银亮边缘投下细影。
“对了,”
苏棠忽然回头。
“你查的那个矿场,最近好像不太平。昨天听隔壁花店老板说,有批武装人员在附近转悠,说是‘安保公司’的。”
姜早的脚步顿了顿。
安保公司?
她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跟上苏棠。
阁楼的房间很小,却有扇朝南的窗,能看见水巷里摇摇晃晃的贡多拉。
姜早把帆布包放在床头柜上,拉开拉链时,那颗子弹滚了出来,落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
苏棠眼尖,弯腰捡起来:
“嚯,子弹?姜律师你现在玩这么野?”
姜早接过子弹,指尖捏着那点冷硬,忽然想起Silas灰蓝色的眼睛,还有他说“送你”时的语气。
“捡的。”
她随口道,把子弹塞进抽屉深处。
“别管了,我先补个觉,晚上请你吃火锅。”
苏棠耸耸肩出去了,带上门时,把楼下的咖啡香也关在了外面。
姜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木纹,没一会儿又闭上了眼。
这次没做乱梦,只是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道挺拔的背影,长风衣被风吹得像鹰翼,在巷口一闪而过。
她在梦里又骂了句,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的枕头里。
“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