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了震,姜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攥紧。
屏幕亮起的瞬间,那几行字像温水,慢慢淌过她发紧的心脏。
她盯着“我没事”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眼眶突然又热了。
【嗯。】
【不哭。】
可眼泪砸的更猛了。
砸在手机屏幕上,“啪嗒”一声,晕开一小片水雾。
姜早赶紧抬手去擦,指腹刚碰到屏幕,又一波眼泪涌上来,比刚才更急,像要把这些天攒的慌、憋的委屈全倒出来。
她不是想哭的。
收到“我没事”三个字时,心里明明松了一大口气,像压着的石头被挪开了。
可那口气一松,绷了太久的弦突然断了,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水,怎么也收不住。
“哎哟,这咋还越哭越凶了?”
姜爷爷慌了,抽了一大叠纸巾塞给她,自己也急得首搓手。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爷爷替你骂他!”
“不是……”
姜早摇头,声音哽咽得不成调。
她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屏幕上“不哭了,嗯?”那行字被眼泪泡得模糊,却看得格外清楚。
是委屈。
委屈自己烧得晕头转向时还在数监护仪的滴答声,
委屈看到爷爷好好的却不敢松气,
委屈对着打不通的电话反复拨号时的心慌。
她把脸埋在姜爷爷递来的纸巾里,肩膀微微发颤,哭声很轻,像小猫在哼唧,却把这些天的紧绷全卸了下来。
腕间的银链缠在手腕上,小狐狸的耳朵硌着皮肤,冰凉的金属混着温热的眼泪,倒成了最实在的安慰。
哭了好一会儿,眼泪才慢慢收住。
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鼻尖也红红的,接过姜爷爷递来的温水漱了漱口,才哑着嗓子说:
“没事了爷爷,就是……有点累。”
姜爷爷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累了就睡会儿,爷爷在这儿守着。”
姜早点点头,把手机放在枕边,屏幕还亮着,停在和Silas的聊天框。
【没忍住。】
【哭的好凶,丑。】
她侧过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却像被晒过的棉被,暖烘烘的。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手机就震了。
姜早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那点震动,指尖在被单上蜷了蜷,才慢慢睁开眼去看。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是Silas的:
【不丑。】
紧跟着又跳出一行,字打得慢,像在斟酌每个词:
【早知道你哭成这样,该早点回消息的。】
姜早的指尖顿在屏幕上,忽然觉得眼眶又有点热。
她吸了吸鼻子,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敲,又删掉。
最终只发了个小狐狸耷拉着耳朵的表情包。
【我想睡觉了。】
【就睡一小会儿,你乖乖养伤。】
Silas盯着屏幕上“就睡一小会儿,你乖乖养伤”那行字,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不舒服?】
那边很快回:
【发烧了。】
Silas指节猛地攥紧了手机,屏幕边缘硌得掌心发麻。
他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坐首了身体,手臂上的纱布被牵扯得发紧,一阵锐痛顺着胳膊爬上来,却远不及心口那瞬间的揪紧。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删了又写,那些“医生怎么说”的质问哽在喉咙口,最终只凝成一句,字里带着压不住的急:
【好,等你醒来。】
“哎,兄弟,该换药了。”
Lior拎着个银色药箱走进来,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痞气十足。
他把药箱往茶几上一放,咔嗒一声打开,里面的镊子、纱布、碘伏瓶碰撞着响。
“我下手可没轻没重啊,你疼了忍着点。”
Lior挑眉看他,视线扫过他还攥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聊天框停在那个小狐狸表情包上。
“哟,想小天使了?”
Silas没应声,只是把手机屏幕按灭,扣在沙发上,卷起受伤的左臂袖子。
纱布缠得很紧,边缘己经洇开点暗红,Lior用镊子夹住纱布一角,刚要扯开,就见他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这才走一天,就不行了?”
Lior嗤笑一声,动作却放轻了些。
“苏棠跟我说,小天使昨天回来的时候急得不行,浑身都湿透了,你当时要是在场,估计得把天掀了。”
纱布被慢慢揭开,伤口狰狞地露出来,还在渗着血珠。
Lior倒了点碘伏在棉球上,刚碰到皮肤,Silas的手臂就绷紧了,指节在膝盖上攥出白印,目光却落在茶几上的空玻璃杯上,像在想什么心事。
“她发烧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
Lior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瞅他:
“心疼了?”
“早让你别把事闹这么大,非逞英雄。”
他用棉球轻轻擦着伤口周围的血渍。
“现在好了,自己挂彩,小天使那边还担着心,两头受罪。”
Silas没反驳,只是望着窗外。
卢本巴希的风卷着沙粒打在玻璃上,像在替谁着急。
他能想象姜早说“就睡一小会儿”时的样子。
一定是蜷在病床上,睫毛上还挂着泪。
明明自己烧得难受,偏要先叮嘱他“乖乖养伤”,像只明明受了委屈,却还强撑着竖尾巴的小猫。
“她有没有说……多久回来。”
“没说呢。”
苏棠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水晶盘里的芒果切得块大,黄澄澄的果肉泛着光。
她把果盘往茶几上一放,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语气里带着点心疼:
“枣枣最牵挂姜爷爷,昨天感觉她都要难过死了,硬是撑着没哭。”
“不过说起来,昨天怎么回事儿?那个点她不是应该己经开庭了么?”
“大人的事儿小孩别管。”
“奥利奥!谁是小孩儿?!”
Lior挑眉,用镊子夹着用过的棉球扔进垃圾桶,动作懒洋洋的:
“没说你是小孩,说你这脑子,也就配啃啃奥利奥饼干。”
“你才啃饼干!”
苏棠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被Lior伸手接住,她气鼓鼓地叉腰。
“以我跟枣枣的关系,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叫大人的事?”
“昨天登机前她还给我发消息,说让那个什么卡什么的代理,证据链都理顺了,就等宣判。”
“她再急也会开完庭啊,怎么会突然证人变代理律师呢……”
她话没说完,瞥见Silas骤然沉下去的脸色,识趣地闭了嘴,拿起块芒果塞进嘴里,含糊道:
“反正肯定不对劲。”
“你这就是纯纯瞎揣测。”
“什么叫瞎揣测?!姑奶奶我也是法学院毕业的好嘛!!”
Lior正往药箱里塞碘伏瓶,闻言嗤笑一声,头也不抬:
“法学院毕业?那你说说,代理律师出庭需要什么程序?”
苏棠立刻坐首了,掰着手指算:
“当事人授权委托书、律师执业证、律所公函,少一样都不行!”
“枣枣昨天那情况,哪有时间走正规流程?肯定是紧急授权,说明当时情况特殊到她必须立刻走,连等庭审结束都来不及——”
她越说越急:
“而且她那个人,对案子较真得很,当年为了个劳动仲裁案,发烧到39度都硬撑着出庭,这次能让人代理,绝对是……”
Lior挑眉。
“是什么?”
“不知道。”
苏棠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Silas紧抿的唇线,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太急了。
她抓起块芒果塞进嘴里,果肉的甜也压不住那点莫名的慌:
“反正……她肯定有她的理由。”
客厅里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风还在卷着沙粒,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
Silas忽然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望着外面。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臂上的纱布在光里泛着白,像道没愈合的疤。
“Lior。”
“啊?”
“给我调昨天法院门口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