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指尖攥得更紧了,指腹蹭过膝盖上的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不该……让他们看见……”
姜早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那里面藏着的何止是认错,还有点怕她真生气的惶恐。
她忽然伸手,指尖戳了戳他敞开的衬衫领口,正好碰在那道红痕上。
Silas的身体猛地一僵,却没躲,只是睫毛颤得更厉害了。
“是这个原因么?”
她哼了一声,指尖顺着红痕往下滑,擦过他胸口那道旧疤。
“我是气你这副样子——前一秒还跟要拆房子似的吼我,后一秒就怂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这变脸速度,去学川剧得了。”
他被说得耳尖发红,却没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像在认真听训。
那声“嗯”低低的,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听得姜早心头一软。
给她气笑了。
“嗯什么嗯?”
“你知道川剧是什么吗?你就‘嗯’。”
Silas果然愣了一下,抬头时眼里带着点茫然,像只没听懂指令的大型犬。
“不、不知道……”
声音里那点委屈的鼻音还没散,混着茫然的语气,听得姜早心头那点刚压下去的笑意又冒了上来。
她故意板着脸,却没忍住嘴角的弧度:
“不知道你还‘嗯’得那么顺口?”
“给我乖乖坐这儿等着。”
姜早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床头柜的抽屉被她拽开,发出“哗啦”一声响。
她在里面翻找的动作带着点泄愤似的利落。
很快抽出一叠被塑料封套仔细裹着的纸,边角有点磨白,显然被翻看了很多次。
她走回来,没等Silas反应,就把那叠纸“啪”地摔在他腿上。
“自己看。”
她的声音有点哑,带着点没压住的颤,像是攒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找到出口。
暖光灯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紧抿的唇,和眼底那点强撑的倔强。
Silas的指尖下意识收紧,目光落在那叠纸上。
最上面那张是诊断书,抬头的“双相情感障碍”几个字像针,狠狠扎进他眼里。
他的呼吸猛地顿住。
手指颤抖着掀开塑料封套,里面还有几张复诊记录。
日期横跨了三年,最新的一张就在上个月,医生的字迹写着“情绪稳定,仍需规律服药”。
他一页页翻着,动作慢得像在拆解什么。
那些记录里有情绪高涨期的失眠记录,有抑郁期的社交回避描述,甚至有一页夹着张便利贴,是姜早自己写的:
“今天又想砸东西了,忍过去了,奖励自己一块蛋糕。”
字迹带着点潦草,却透着股韧劲。
原来她也会这样。
原来她那些偶尔的沉默,那些突然亮起的眼底光,那些强撑的镇定,都藏着和他一样的挣扎。
Silas的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眼眶一下子红了。
抬头时,睫毛上沾着层薄薄的水光,在暖光灯下泛着细碎的亮。
灰蓝色的瞳孔被染上红边,像浸在水里的琉璃,颤得厉害。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里却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只发出点破碎的气音,像被戳破的气球。
原来她也在熬。
那些他以为的冷静、坚韧,背后藏着和他一样的兵荒马乱。
他总怕自己的阴暗会灼伤她,
却没想过,她早就在阴影里,独自撑了这么久。
姜早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自己的鼻息也忽然酸了。
她别过脸,想躲开这过于首白的脆弱,睫毛却不争气地抖了抖。
一滴泪没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砸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点深色。
“还躲么?”
“还委屈么?”
“还矫情么?”
姜早的声音发颤,尾音带着点被泪水泡软的沙哑,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活脱脱一只被雨淋湿的倔强小猫。
她抬手,指尖用力戳了戳他的胸口,那里的旧疤硌得她指尖发麻。
“还想躲在角落里自己舔伤口么?”
“还觉得我会因为这些就走么?”
她往前凑了半步,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摇摇欲坠,却偏要睁大眼睛瞪着他,像只炸毛却快要撑不住的小猫。
“还想把我推开么?”
这句话出口时,她的声音彻底破了,带着浓重的鼻音。
泪珠终于没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他敞开的衬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还觉得……还觉得我接不住你的不堪么?”
Silas的眼眶红得更厉害了,像浸在血里的琉璃,却死死咬着牙,没让那点湿意掉下来。
喉结在颈间剧烈滚动,一下,又一下,像有团火在喉咙里烧,烧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心脏被她带泪的质问撞得生疼。
她的指尖还戳在他胸口的旧疤上,力道不重,却像根针,扎穿了他所有的伪装。
那些“我怕伤害你”“我不配”的念头,在她红透的眼眶和噼里啪啦掉落的泪珠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疼。
铺天盖地的心疼压过来,比矿道里挨的那记闷棍还疼。
他怎么能让她哭成这样?
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阴影里撑那么久?
怎么能……怀疑她接不住自己?
“姜早……”
他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点濒临崩溃的颤抖。
下一秒,他猛地伸手,攥住她还在颤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却又在触到她皮肤的瞬间,转化成更汹涌的冲动。
他拽着她往自己怀里带,手臂像铁箍似的勒住她的腰,把她死死按在胸口。
然后,他低下头,吻了上去。
不是温柔的安抚,是带着点凶狠的、近乎掠夺的吻。
唇齿相抵的瞬间,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分不清是她的眼泪,还是自己没忍住溢出来的那点湿意。
呼吸里全是彼此的气息,混着泪水的咸、碘伏的苦,还有点失控的滚烫。
姜早被他吻得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在床沿,却没挣扎。
她能感觉到他扣在自己后颈的手在抖,能感觉到他吻得有多急,多用力,像要把所有隐忍、愧疚、心疼全揉进这个吻里。
她的眼泪还在掉,砸在他敞开的衬衫上,洇开更深的痕。
可不知怎么,心里那点委屈和倔强,却在他带着颤抖的拥抱和吻里,慢慢化成了酸软的潮水。
她抬手,攥住他汗湿的衬衫,指尖陷进布料里,回应得同样急切。
暖光灯的光线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把那些分不清是泪还是别的湿痕,照得亮晶晶的。
空气里全是压抑的喘息和布料摩擦的声响,像首混乱却滚烫的诗。
Silas吻得越来越深,首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才稍稍退开半寸。
额头抵着额头,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看着她被吻得发肿的唇,喉结又滚了滚,声音低哑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接得住……”
“只有你能接得住……”
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也是在告诉自己。
姜早看着他眼底未散的红,看着他鼻尖的湿意,忽然笑了,带着泪:
“好傻。”
“是不是跟个鼻涕虫似的……”
Silas的指腹带着点薄茧,轻轻蹭过她的眼角,把那点未干的泪擦得干干净净。
动作慢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指尖微微发颤,连带着呼吸都放得极轻,怕惊扰了她眼底那点刚漾开的笑意。
“不傻。”
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落在两人交缠的呼吸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一点都不傻。”
姜早的指尖刚碰到他眼角那点湿意,自己的鼻子就猛地一酸,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看得清他灰蓝色瞳孔里自己模糊的影子——
活脱脱也是只快要哭出来的兔子。
她指腹没停,笨拙地在他眼下蹭着,想把那点红痕擦淡些。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他,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的尾音:
“你傻……跟个红眼睛兔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