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首饰店，夕阳把云层染成熔金似的颜色，斜斜地泼在街道上，连空气都浸着暖融融的橘色。
姜早被Silas牵着往商圈深处走，沿途的景象渐渐变得驳杂。
左手边是流光溢彩的奢侈品店，店员穿着笔挺的制服，橱窗里的钻石项链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右手边转过一个街角，就是低矮的铁皮棚屋，穿得破旧的孩子赤着脚跑过，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面包。
她忽然放慢脚步，望着远处塔吊林立的矿区方向，声音轻了些：
“你说非洲这种地方，既有那种用血汗堆砌的矿场——我们查的案子里，那些工人连基本的安全装备都没有，孩子跟着在矿渣堆里捡碎石换口粮——”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收紧，捏着Silas的手：
“又有这样吃不饱穿不暖的贫民窟，污水顺着土路淌，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
“可转身就是这种纸醉金迷的豪华商圈，有钱人开着跑车呼啸而过，好像那些苦难从来不存在。”
语气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沉重，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她见过矿场证人录证词时露出的烧伤疤痕，也见过贫民窟母亲抱着干瘦的孩子疯狂抢夺食物。
此刻再看眼前的霓虹闪烁，只觉得这世界割裂得让人窒息。
Silas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她的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浅影，眼底藏着悲悯，还有点不甘。
他抬手替她挡了挡阳光，掌心覆在她额头上，声音沉而稳：
“姜律师在做的，就是这件事。”
姜早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矿场的黑幕被揭开，那些被压榨的人才有机会喘口气。”
他指尖滑到她脸颊，轻轻。
“你在做的事，就是把这些割裂的碎片，一点点拼回该有的样子。”
风卷过街角，带着远处贫民窟飘来的烟火气。
姜早望着他，忽然笑了，眼里的沉重散了些，多了点亮：
“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不懂案子，但懂你。”
Silas牵起她的手，往回走时特意绕开了那段贫民窟的边界。
“走吧，继续逛逛？”
“嗯。”
逛到街角的甜品店时，姜早忽然停住了脚。
玻璃窗斜对面的巷口，两个穿得单薄的孩子正蹲在地上，分食半块掉在泥里的面包，其中一个孩子的脚踝上还缠着脏污的布条，渗着淡淡的红。
晚风卷过，吹起他们枯黄的头发，像两株在贫瘠土地上挣扎的野草。
姜早的目光凝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蜷起，连带着牵着Silas的手都收紧了些。
方才被他安慰起的那点光亮，此刻又被一层薄雾蒙上。
“其实有时候……”
她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查案查到深处，看到那些堆积如山的苦难，会觉得自己做的这点事，像往沙漠里倒水。”
她转头看向Silas，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眼底，映出几分疲惫的坦诚：
“矿场的黑幕揭开了，可能还有下一个；这次的工人得到赔偿了，可贫民窟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我能做的，好像永远赶不上他们失去的速度。”
Silas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两个孩子，眸色沉了沉，却没说话，只是反手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姜早自嘲地笑了笑，收回视线，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是不是很没用？明明是来逛街的，偏要想这些。”
“不是没用。”
Silas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眼下的淡影。
“从一开始，我就钦佩姜律师的勇气。”
“沙漠里倒的每一滴水，都可能让某颗种子发了芽。”
“你掀翻矿场的黑幕，是让那些工人知道‘可以反抗’。”
“你把证据递到联盟桌上，是让后来者知道‘有人在撑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渐暗的贫民窟，又落回她脸上，语气温柔却坚定：
“你做的不是‘赶不上’，是‘在铺路’。”
姜早望着他，忽然想起以前，他总站在阴影里，眼神冷得像冰，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此刻，他却能把她心里那点说不出口的无力，看得这样透。
她吸了吸鼻子，往他怀里靠了靠，声音闷闷的：
“那我就继续铺。能铺多远，就铺多远。”
“我陪你。”
Silas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
“你铺到哪，我跟到哪。”
晚风带着甜品店的甜香飘过来，巷口的孩子己经跑远了，只留下那块啃剩的面包屑在地上。
姜早望着那片渐渐被夜色吞没的贫民窟，心里的沉重依旧在，却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住了。
她忽然笑了，仰头看他。
“看来，小西狸对‘有事一起扛’践行的很到位嘛。”
Silas被她这声带着笑意的“小西狸”说得心头一软，低头时，夕阳的金辉刚好落在他眼睫上，晕开一层温柔的光。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点刻意的轻痒，惹得她往他怀里缩了缩。
“不是践行。”
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点被戳中心事的哑。
“是本能。”
说着，他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指腹擦过她的耳廓，语气里的认真藏不住：
“姜律师往前冲的时候，我总不能站在原地看着。”
姜早仰头望着他，看他下颌线在暮色里绷得不算紧，眼底却盛着化不开的纵容，忽然觉得心里那点沉甸甸的东西，真的被他托得稳稳的。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脚尖踮得更高些，鼻尖蹭过他的下巴：
“那要是我冲得太快，把你甩在后面了呢？”
“那就追。”
Silas低头，唇瓣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语气笃定得像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你跑多快，我就追多快。”
晚风卷着远处夜市的喧闹过来，混着烤香料的气味，把两人的对话吹得软软的。
姜早笑出声，松开手拽着他往前走：
“好啊，那你可得抓紧了。”
他任由她拽着，脚步放慢了些配合她的速度，掌心被她牵着的地方暖得发烫。
远处贫民窟的灯火星星点点亮起来，和商圈的霓虹遥遥相对。
依旧割裂，却好像没那么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