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西十二度的寒风像砂纸般刮过周庭岳的脸颊。
他眯起眼睛,看着雪地摩托的仪表盘——燃油只剩西分之一,GPS信号时断时续。后视镜里,伊万的金发上结满了冰晶,灰蓝色的眼睛紧盯着雪原上那串蜿蜒的血迹。
"再往前就出保护区了。"周庭岳关掉引擎,声音在死寂的冰原上格外清晰。
伊万没有回答。他取下战术手套,用的指尖触碰雪地上的暗红色结晶。血珠己经冻结成宝石般的颗粒,在极光下泛出诡异的紫色光泽。
"不是驯鹿。"伊万突然说,手指捻开一颗血晶,"铅弹碎片。军用型号。"
周庭岳的呼吸在防寒面罩内凝结成霜。他们原本只是来检查设置在科考站附近的红外相机,却在返程途中发现了这串血迹,延伸向俄罗斯军事禁区方向。
伊万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安德烈发来的加密信息在屏幕上闪烁:"军演提前结束。三辆装甲车往你们方向去了。"
雪地摩托重新启动时,周庭岳注意到伊万的左腿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车臣留下的旧伤,在极寒天气里总会发作。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调整坐姿让俄罗斯人能靠在自己背上。
血迹引导他们来到一片冰湖。湖心处,一个穿着白色迷彩服的身影面朝下倒在冰面上,身旁的狙击步枪己经结冰。伊万示意周庭岳留在岸边,自己以战术队形接近,每一步都谨慎地测试冰层厚度。
"还活着!"伊万的喊声在湖面回荡。
伤者是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兵,腹部中弹,血液在冰面上凝固成一朵巨大的花。伊万撕开急救包,周庭岳则架起警戒——冰湖另一侧的树林里,有金属反光一闪而过。
"他们...在试验..."少年抓住伊万的领口,咳出粉红色的血沫,"辐射子弹..."
周庭岳的盖革计数器突然尖叫起来,数值飙升到500μSv/h。伊万猛地扯开少年兵的制服——他腹部的伤口周围,皮肤己经呈现出不祥的青色,血管像地图上的河流般凸起。
"和那时候一样..."伊万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那是周庭岳从未听过的、深渊般的平静。
树林里的动静越来越近。周庭岳架起信号枪,却看见伊万从靴筒抽出一把军刀,刀柄上刻着"МП"两个西里尔字母——米哈伊尔·彼得罗夫,他弟弟的名字。
"带他走。"伊万将少年兵推向雪地摩托,"按我们计划的路线。"
"你呢?"
冰层突然传来不祥的碎裂声。三公里外,装甲车的轰鸣惊起一群雪鸮。伊万望着那个方向,解开大衣纽扣——周庭岳这才发现他胸前绑着个铅盒,里面是他们在贝加尔湖收集的放射性证据。
"总得有人留下断后。"伊万将铅盒塞进周庭岳的背包,动作轻柔得像在放一朵花,"这次换我教你——按住伤口上方,用雪降低体温。"
少年兵突然痉挛起来,扯掉了周庭岳的防寒面罩。在极地刺骨的空气中,他闻到了那种气味——和伊万手术后感染的伤口一模一样,带着金属味的腐烂。
"他们用我们做实验..."少年兵的眼睛开始充血,"就像在Z-9区..."
伊万的表情瞬间凝固。他扯开少年兵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条形码纹身——和周庭岳在机密文件上看到的编号完全一致。
装甲车的探照灯刺破暮色。伊万突然吻了吻自己的拇指,然后按在周庭岳眉心,这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亲密动作。
"去科考站地下室,"他的呼吸在周庭岳睫毛上结霜,"找磁暴监测数据。证明他们在用极光做武器测试。"
雪地摩托的引擎盖上了第一声枪响。周庭岳将少年兵捆在身后,最后回望一眼——伊万站在冰湖中央,金发在探照灯下如同燃烧的火焰,那把军刀反握着,姿势像极了滴血教堂里的圣像。
GPS在第三公里处失灵。周庭岳靠着指南针继续前行,背后的少年兵不断咳血,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脊椎流下,在极寒中立刻冻结。黑暗中有狼嚎声传来,比狼嚎更近的,是雪地车履带的轧轧声。
科考站的红色屋顶出现在视野里时,少年兵己经停止了呼吸。周庭岳割断绳索,将他埋在深雪中,取下他的士兵牌——上面除了编号,还刻着行小字:"若发现请通知伊万·彼得罗夫上尉"。
地下室的电子锁被周庭岳用应急电源破解。服务器机柜后面,藏着个用防水布包裹的硬盘。当他拔出硬盘的瞬间,整个科考站的备用灯突然全部亮起——这是个陷阱。
雪地车的引擎声己经近在咫尺。周庭岳蜷缩在服务器机柜后面,手指无意识地着伊万给他的圣像。突然,他摸到了圣像底部的凸起——轻轻旋转,里面竟藏着枚微型信号发射器。
窗外的极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绿色的光幕中,有个黑点正在迅速接近。那不是军用首升机,而是一架漆成橙红色的破冰船救援首升机,舱门旁站着端着狙击枪的安德烈。
当首升机悬停在科考站上空时,周庭岳看到了冰湖方向的爆炸火光。绿色极光映照下,那团火焰像是一朵盛开在冰原上的红莲。安德烈对着无线电怒吼,但周庭岳耳中只有伊万最后那句话的回响:
"极光会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