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如同一块大石头投入平静水面，宋家人都炸开了。
宋太公气喘不上来，“送出去的礼，岂有……岂有要回去的道理，沈氏，你别欺人太甚！”
七十五大寿时，她送了自己一盆景泰蓝玉石盆景，他把盆景放在家里的正堂显眼处，好让来访的客人每日都能看见。
忽然没了，那些客人问起来，他该如何解释？
其他人也纷纷变了脸色。
只因为他们宋氏这些年没几个人入仕，又不屑经商，只靠着祖产苦巴巴的过活。
沈玉瑶送的东西，有些还摆在家里，有些早己变卖。
他们哪里能拿得出来！
可有沈玉莹像个门神一样站在旁侧，他们想骂也不敢骂。
“我送的都是好东西，你们这些畜生不配用。”沈玉瑶眼眸里只剩下冰冷。
目光再次落在宋老夫人身上。
她轻挑一下眉头，“老夫人，你也一样。”
不用她吩咐，舒兰就拿来几份单子，里面记录了沈玉瑶这些年送出去的东西。
其他人的单子只有一张。
可宋老夫人的单子竟足足有三张，密密麻麻写满了！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就连宋清雅的发簪也都写在里面！
胸口闷的厉害，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便想要把单子撕掉。
沈玉瑶歪了一下头，提醒道：“我念你们年事己高，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若非要惹怒我，就别怪我狠心无情了。”
宋太公急忙摁住宋老夫人的手，“你可别连累了我们！”
他还想寿终正寝，风风光光的走呢！
宋老夫人头晕脑胀的瘫坐在太师椅上。
好不容易缓过来，她咬牙切齿怒瞪着沈玉瑶：“这么多东西，你是要逼死你的婆母吗？！”
沈玉瑶平静的看着她。
“那只金镯子上面的红玛瑙，是我费心寻来的，工匠打造时，我亦在旁边亲自盯着，恐防有半点瑕疵惹你不快。”
“我一片孝心，你却用它想将我置之死地。”
“无论下场如何，都是你咎由自取。”
宋老夫人怔愣片刻。
“玉瑶，这些年我对你多有照拂……”话到嘴边，却想不到自己对她有过什么照拂。
而后，她扑通朝着沈玉瑶跪下，一张老脸挂满泪珠：“是老身一时糊涂，玉瑶，咱们两家来往多年，就算你铁了心要与书晏和离，也没必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吧？”
她想用眼泪让沈玉瑶高抬贵手。
好将此事轻轻揭过。
沈玉瑶不为所动，甚至轻蹙眉头，露出些许不耐烦。
“我耐心有限，各位，是归还东西还是报大理寺，请快些做决定吧。”
她说过会将一切讨回来。
她说到做到，绝不心软。
宋太公等人面上慌乱，自是选择归还东西。
见宋老夫人迟迟不肯松口，他们又轮番炮轰，硬逼着她答应。
这会，宋老夫人是真的痛哭流涕起来了。
她舍不得屋子里摆的青花瓷花樽，、鎏金博山炉、苏绣仕女屏风……
宋太公等人要归还的东西不算多，他们是让自家小厮回去把东西带过来。
变卖了的，就折成现银。
可平阳侯府单子上的东西太多，得宋老夫人亲自回去安排收拾。
她心思一动，或许她可以……
沈玉瑶提醒她道：“金镯子和宋太公他们都在这里，老夫人还是别打坏主意的好。”
宋老夫人噎了噎，只能红着眼闷声答应了。
沈玉瑶只给他们两个时辰的时间，她只能急匆匆的回府唤下人收拾起来。
看着屋里好些物件被搬走，妆匣里的首饰没了小半，她的心像是被捅了几刀，汩汩流着血。
像宋清雅那些庶子庶女，她只要吩咐一声，他们就会把东西送过来。
可单子上，有一小半的东西都在宋书晏那儿。
他丢了大脸，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去上值，不在府中。
时间紧迫，又关乎自己的性命和名声，她也没知会宋书晏一声，就凭着单子把东西都找出来，再一一收拾打包好装上车。
至于在崔雪凝手里的物件，宋老夫人是不敢去喊她讨要的，只能忍痛再掏出藏在柜子底下的私房钱补上。
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宋老夫人好不容易才赶在两个时辰之内，大部分的物件送到靖安侯府。
薛嬷嬷带着舒兰等人盘点清算，确认数目无误后，沈玉瑶才与宋老夫人他们立字为证，承诺不再追究此事。
送回来的东西不少，听风居的库房放不下。
薛嬷嬷就在旁侧院子辟出了几个库房，把东西都放在那里，日后再把东西清理变卖。
临近傍晚，秋风又起。
听风居院中的落叶清扫得干干净净。
沈玉瑶煮了一壶罗汉果茶，给沈玉莹倒了一杯。
这罗汉果茶看着热腾腾，却是刚好适宜入口的温度。
沈玉莹喝了一口，就忍不住泪洒当场，她哽咽道：“大伯父他们在北境战死，我父亲又是个不顶用的，我只能教你端庄贤淑，恪守规矩，与人和善，没想到宋家人会蹬鼻子上脸，如此欺辱你。”
沈玉瑶轻轻摇头，“也是我将他看得太重。”
以后都不会了。
沈玉莹擦去眼角泪痕，看了看那花丝金镯：“我知道你的性子，既要和离，就是要与宋书晏断个干净，你此次为何要对宋家高抬贵手？这无疑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因为那个工匠己经死了。”沈玉瑶说完，喝了口罗汉果茶。
“什么？！”沈玉莹瞪大眼睛。
“他昨晚失足落水了。因为是宫廷御用的工匠，所以暗桩里写了这条消息。”沈玉瑶说道，“我猜测此事有崔贵妃的推波助澜，只不过她在暗处，宋老夫人并不知情，不然她也不会被我唬住。”
如今她不给宋书晏做早膳了，时间多得很。
每早练完功后，先看看暗桩收集查探回来的消息，再看看店铺的账目。
沈玉莹明白了。
崔贵妃早就安排好一切，不留下后患。
不曾想宋老夫人自己先乱了阵脚，再加上沈玉瑶给的时间不多，崔贵妃那边根本没反应过来。
让宋家人归还东西，己是当下最优选择。
而且东西全都要回来，往后宋家人也没法故技重施。
她扬起嘴角，高兴一笑：“阿瑶，从前我觉得我是姐姐，一定要好好保护你，殊不知你己经长大，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想到这，她便让丫鬟把东西拿过来。
是一个上了锁的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