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红蓝灯光在后视镜里渐远时,温砚秋攥着腐乳罐的手心全是汗。江冶把车开得飞快,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音像串急促的鼓点,“警察说要等支援,至少西十分钟。” 他盯着导航上跳动的红点,“但李父的卡车还有二十分钟就到高速口了。”
“我们先去拖住他们。” 温砚秋突然想起背包里的备用标签,是新油墨厂刚印的 “秋冶记”,上面的松烟墨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陈阳定位到卡车了吗?”
耳机里传来陈阳的喘息声:“在 factory 后门!我用无人机拍了,他们正在往车上搬木箱,上面贴的标签…… 和你们的一模一样!”
江冶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在废弃工厂的铁门前停下。锈迹斑斑的铁门后传来狗叫声,低沉的咆哮像从地底钻出来的,温砚秋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 —— 匿名短信说的狗,真的存在。
“把这个带上。” 江冶从后备箱拎出个铁桶,里面是夏晓语妈妈寄来的牛肉酱,油香混着辣椒的辛辣味飘出来,“狗应该怕这个。”
翻墙进去时,温砚秋的校服勾在铁丝网上,撕开道口子。江冶伸手拉她的瞬间,狗叫声突然近了,两束绿光在仓库阴影里亮起,像两颗悬浮的鬼火。
“往这边跑!” 江冶拽着她往堆废料的角落冲,同时把牛肉酱桶往反方向踢 —— 铁桶在地上滚出很远,香辣味炸开的瞬间,狗叫声果然追了过去。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手机屏幕的光。温砚秋透过门缝看到李父正蹲在木箱前,手里拿着个印章,往标签上盖 “合格” 章,动作粗鲁得像在砸东西。王老板站在旁边抽烟,烟灰掉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烫出个小小的黑洞。
“这批货只要出了省,谁还能查到源头?” 李父把印章往桌上一摔,“等风声过了,我们换个商标继续做,就叫‘冶记’,跟他们的只差个字!”
王老板的烟蒂掉在地上:“可老江那边……”
“他都自身难保了!” 李父突然提高声音,“工伤赔偿的事要是翻出来,他儿子的创业项目就得黄!”
温砚秋的手突然被江冶攥紧。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李父的如意算盘 —— 不仅要毁掉 “秋冶记”,还要用陈年旧事拖垮江家。
江冶悄悄拿出手机,调成录像模式从门缝塞进去。屏幕里,李父正撕开箱角的木板,露出里面泛着霉斑的腐乳,“反正吃不死人,顶多拉肚子,农村人哪那么金贵。”
温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那些订腐乳的 ICU 病人,想起姥姥说的 “做吃食就是做良心”,突然推开门冲了进去:“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李父吓得差点把印章吞下去,王老板的脸瞬间白成纸色。狗叫声突然在仓库外炸开,想来是闻到了生人味。
“两个毛孩子也敢来管闲事?” 李父抓起根钢管,眼神狠得像头被逼到绝路的狼,“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生意场上讲的是拳头,不是良心!”
江冶把温砚秋护在身后,手机牢牢攥在手里:“我们己经报警了,你的话都录下来了。”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操作,“而且陈阳正在首播,全市的人都能看到你卖发霉腐乳。”
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李父的钢管 “哐当” 掉在地上,转身就往仓库深处跑,那里有个通往后山的暗道。王老板瘫坐在地上,抓着头发喊:“别跑了老李!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温砚秋跟着江冶追过去时,发现暗道里堆着更多木箱,上面的标签赫然印着 “非遗传承 秋记腐乳”。“他连非遗的名头都敢冒用!” 她的声音气得发颤,突然注意到最底层的木箱上贴着张快递单,收件人是 “省非遗保护中心”。
江冶突然停住脚步,拿出手机对着快递单拍照:“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 用假腐乳败坏‘秋冶记’的名声,让我们的非遗申请通不过。”
警灯的光透过暗道的气窗照进来,在李父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被警察按在地上时,突然朝江冶啐了口:“你以为赢了?我早就把你们的申请材料换了,现在保护中心手里的,全是假的!”
温砚秋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昨天寄出去的非遗申请材料,快递单上的单号和暗道里的一模一样 —— 原来李父早就动了手脚。
王老板被带走时,突然塞给温砚秋个 U 盘:“这是李父和保护中心张主任的聊天记录…… 他收了好处,答应帮忙压你们的申请。” 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老江当年救我一命,我不能让他儿子被这么欺负。”
回到医院时,天己经蒙蒙亮。江父靠在床头,手里捏着那张三岁时的合照,见他们进来,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们能搞定。” 他从枕头下摸出个红布包,“这是当年你姥姥给我的,说等你找到能托付的人,就交给他。”
布包里是块半旧的玉佩,雕着两个纠缠的 “秋” 和 “冶” 字。江冶接过玉佩时,指尖在刻痕上顿了顿,突然单膝跪地:“叔叔,我……”
“别着急表态。” 江父把他拉起来,笑得眼睛眯成条缝,“等你们把‘秋冶记’做成真正的老字号,再说这话不迟。”
温砚秋的耳尖红得能滴出血,低头假装整理标签,却发现每张新标签的角落,都多了个小小的玉佩图案 —— 是江冶昨晚用代码加上去的。
上午去非遗保护中心时,张主任的办公室门紧闭着。门口的保安说他一早就被纪委的人带走了,手里还攥着个没拆的快递,上面印着 “秋冶记” 的 logo。
“看来王老板的 U 盘起作用了。” 温砚秋看着紧闭的门,突然觉得阳光格外刺眼,“我们的申请材料……”
“己经重新提交了。” 江冶的手机突然收到条短信,来自个陌生号码,只有个笑脸表情,附带非遗保护中心的新受理通知,“是匿名用户帮的忙,他黑进了系统,把假材料换回来了。”
温砚秋想起那个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匿名用户,突然觉得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 那个捐了 5000 块的食品公司老板?还是技术高超的陈阳表哥?
陈阳举着无人机跑过来时,手里挥舞着张报纸:“我们上头条了!《00 后守护百年腐乳,用代码揭穿行业黑幕》!” 报纸上的照片里,江冶正低头给温砚秋贴创可贴,她的手在工厂被铁丝划伤了,伤口的形状像个小小的月牙。
“快看小程序后台!” 夏晓语举着手机冲过来,屏幕上的订单数在疯涨,“好多人留言说‘以后就认你们家的腐乳’,还有超市想跟我们合作!”
江冶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突然说:“我们应该开家实体店,就在学校附近,把老账本里的配方都做出来。” 他调出设计图,“一楼卖腐乳,二楼做体验区,教大家腌咸菜。”
温砚秋看着设计图上的 “秋冶记” 招牌,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食堂贴的便利贴,那张被风吹得卷边的纸,此刻己经长成了能遮风挡雨的模样。
傍晚盘点仓库时,温砚秋发现角落里藏着个没拆的木箱,上面贴着李父工厂的标签。打开一看,里面装的不是腐乳,是满满一箱老照片 —— 有江父和王老板年轻时在工地的合影,有温姥姥教徒弟做腐乳的背影,还有张最珍贵的,1998 年的工伤赔偿协议书,上面签着江父的名字,备注里写着 “自愿放弃部分赔偿,让老王开个正经生意”。
“原来我爸早就原谅他了。” 江冶的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突然把照片放进新做的展示框,“等实体店开业,就把这些挂在墙上,让大家知道,做生意不光要赚钱,还要有容人的量。”
温砚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说:“我们去拍张新照片吧,就用陈阳的无人机,把实体店、老账本、还有我们三个人都拍进去。”
无人机升空时,温砚秋的校服口袋里,玉佩硌着肋骨,冰凉的触感里透着暖意。她看着镜头里的江冶,他正低头调试展示框的角度,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金。
“三、二、一!” 陈阳的声音在风里散开。
按下快门的瞬间,温砚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来自国外的短信,发件人写着 “李学长”:“我爸的事谢谢你,我在国外找到了新证据,关于当年工地事故的真正原因,下周回国告诉你……”
短信突然中断,后面的字变成了乱码。
温砚秋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抬头看向江冶时,他正举着手机,屏幕上是陈阳刚发来的照片 —— 背景里的实体店招牌亮得像太阳,前景里的三个人笑得灿烂,只有她的表情,凝固在看到乱码短信的瞬间。
远处的警笛声隐约传来,不是来自工厂的方向,而是非遗保护中心那边。温砚秋攥着发烫的手机,突然觉得那个关于工地事故的真相,像坛埋了二十年的老酱,即将被揭开,却不知是醇厚的香,还是刺鼻的辣。
无人机还在头顶盘旋,镜头里的 “秋冶记” 招牌在阳光下泛着光,像个巨大的问号,悬在湛蓝的天空里。